佛子的多伽罗木佛珠用的是一种被称为“醍醐多伽罗木”的最上乘多伽罗木,此木之香有如菩萨心香,令人闻之有灵光一点、醍醐灌顶之感,香气幽长,冷而微甜,完全不带苦涩气和辛辣气。
右廊下,仆人搬来了几个小泥炉,用来烤栗子、温酒和煮茶。
抚子内亲王落座后,崔琬说清聊无趣,问奉玄和佛子会不会作诗,知道两人都通晓格律后,提议众人一起接诗玩,接不出来的人不许吃栗子。
抚子内亲王精通汉文,笑了一笑接受了崔琬的提议。佛子出自武家高门,自然不怕作诗,奉玄也没有异议,于是崔琬叫衡娘拿来了诗筹。
衡娘抽了第一枚诗筹,说:“第一联要双押阳部韵。”
抚子内亲王起了第一句诗,道:“天沉如水夜色凉,”沉吟片刻后,感受着模糊的烛光,吟出了第二句:“金屏蜡点十二光。”
衡娘抽了第二枚诗筹,“空筹。”
空筹即对做出的诗并无要求,只要押韵即可,佛子考虑之后,道:“八尺锦帘猩猩红,琥珀杯饮石榴浆。”
第三枚诗筹,“要重复上联中一个字,作折腰体,并且要用典。”
奉玄想了一会儿,闻到佛子身上的香气,想起“荀令衣香”之典,于是说:“石崇轻击珊瑚碎,荀令留座衣袂香。”
第四枚诗筹,“要有两个数字。”
崔琬看着众人,心中不知为何竟然忽地生出了一种不舍之情,他对这一片刻感到不舍,而这一个片刻也马上就要逝去。他明明尚在情境之中,却似乎已经感受到了之后的分别。世间诸事,乐极而哀生,他吟出最后一联,结束了这首诗:“六欲泡影一时尽,他年他岁人久长。”
萍水相逢,今日在座之人,他日或许无缘再见。唯愿追忆之时,诸人长长久久,皆在人世。
作者有话说:
* “因摩笄以自刺”: 《史记·张仪列传》:昔赵襄子尝以其姊为代王妻,欲并代,约与代王遇於句注之塞。乃令工人作为金斗,长其尾,令可以击人。与代王饮,阴告厨人曰:“即酒酣乐,进热啜,反斗以击之。”於是酒酣乐,进热啜,厨人进斟,因反斗以击代王,杀之,王脑涂地。其姊闻之,因摩笄以自刺,故至今有摩笄之山。代王之亡,天下莫不闻。
①悲哉,秋之为气也。——宋玉《九辩》
第37章 兰阇3
道成寺清姬变
抚子内亲王一行人在摩笄县住了四天。秋雨下下停停,淅沥不止,摩笄县下的一个村庄出现了较为严重的尸疫。天气本就不好,路上又有尸疫,县令建议崔琬再在县中多住几日,等管城郡郡守处理完尸疫再出城,于是直到九月十七日,崔琬等人依旧没有离开摩笄县。
摩笄县县令点燃烽火后,派县尉牢牢守住县城的城门,除朝廷信使外,不再放人出入县城。
佛子的师弟贺兰奢还了崔琬第三颗人头。摩笄县内傅母寺中有一片塔林,塔林边种了一棵柿子树。下雨的晚上,柿子树上有时会掉下青柿子,青柿子十分坚硬,掉在地上就会发出声响。九月十五日夜里,塔林中又发出了青柿子落地的声音,守在寺中的官兵和寺中的僧人都没有冒雨前去查看。
九月十六日早上,内傅母寺扫地的僧人在一地青柿子中看到了一个包袱。包袱里渗出的血将石板染成了红色。
包袱里装着一颗狰狞的人头,和一张用血水模糊写着“徐业”“三”的东山兔白纸。包袱依旧是黑色的,是一块割下的魍魉暗卫的衣服。
县令调走了在内傅母寺轮值的县中守卫,前去守城。内傅母寺的值守官兵变少,贺兰奢不会再追杀魍魉暗卫,仅剩的那个活着的魍魉暗卫或许就会在今夜动手,刺杀抚子内亲王。
天亮之前,崔琬不敢留抚子内亲王独自待在屋中,于是请抚子内亲王与自己在屋中叙旧。叙旧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崔琬在接下护送抚子内亲王的任务之前,根本没见过抚子内亲王。
入夜之后,内傅母寺内烛光明亮。
抚子内亲王明白崔琬的良苦用心,特意让婢女紫蝉抱出玄象琵琶,为众人弹琵琶解闷。抚子内亲王赠了奉玄一把名叫“鸣鸾”的琵琶,这琵琶是一位东渡日本的许朝制琴师制作的,制琴师独在异国,一直想回到许朝,三次西渡都因为风浪大作未曾成功,于是在琵琶上用贝母螺钿嵌了鸣鸾的图案,以“青鸾舞镜,对影悲鸣”自喻。
那位制琴师死在了日本国,抚子内亲王决定西渡时,特意带了她制作的“鸣鸾”,希望能将“鸣鸾”带回制作它的人的母国,让琴音在许朝响起,安慰制琴师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