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尸不死不活,虽然狂尸不像活人那样能够思考,却也不是死人,死人很老实,死了就不动了,然而狂尸常常移动。军队驻扎在白城子一带,总会有疏漏,没有办法完全防住从白城子一带中跑出来的尸群,卢州关内在西北方作乱的尸群,十之五六都是从白城子跑出来的。
孟冬、孟春时,军队与尸群作战,获胜最多,那时天气寒冷,将士们穿得多,不容易被咬伤。此时已是仲冬,天气最冷,气候最差,将士们穿得虽多,可是又穿得太多了,身形不够灵活,不太方便作战。天时、地利、人和,难以完全占全,韦衡只有现在这一个机会能调兵处理白城子的尸疫,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不能再僵持下去了。白城子一带总是跑出来尸群,然而白城子里到底还有没有大量的尸群,大量的尸群是饿死了还是继续活着——韦衡需要一个答案。妫州尸疫道是疥藓之患,那一带虽有狂尸,却不至于伤及一州根本,然而,白城子这样的地方是一州的心腹之患,白城子西边就是郁山关,白城子一旦出现问题,处理时稍有失误,那问题就将变成冲击整个卢州的大问题。
朝廷不允许卢州军处理白城子,只要求卢州军镇守在附近,以白城子一带牵制卢州军的兵力。韦将军是忠臣良将,不会和朝廷撕破脸面。可是韦衡不一样,他不想再看见人用尸疫当筹码,继续玩朝廷和卢州军互相制约、博弈的那套把戏了。韦衡要去白城子一带问一个究竟:
卢州军守着的,到底是一处根本不需要他们用重兵驻守的空洞之地,还是一个卢州最应该严格驻守的毒瘤?如果白城子一带里尸群已经饿死,那么他会立刻重新布置卢州军的分布,调动卢州军清除卢州其他地方的尸疫,争取在这冬天和半个春天里,还卢州关内一个清净。如果卢州军守的是一个大恶之地,这地方守了两年还这么险恶,那再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转了,他无法再空等下去了,他要在这次就处理了白城子,不再为卢州留下这一处巨大的隐患。
韦德音是卢州主将,受朝廷的牵制太重,如果她不死,一旦她再次回到卢州,韦衡会再次受制于他姨母——也再次受制于朝廷——无法轻易动弹。他堵上自己的性命和韦德音的性命,来博一个答案:
他从来不恨韦德音,可是他现在希望韦德音死。他姨母死了最好,卢州太久没有生出大的变动了,现在就像一潭死水,步入了僵局。变动并不可怕,僵持才是最可怕的,一切力量都会在僵持中被时间侵蚀、默默消解,最终变得无能为力。
韦德音不死也没关系。其实韦衡不怕自己会死,如果他出意外先死了,朝廷一定会保住他姨母,否则没人能守得住卢州。
这一次,不是他死,就是他姨母死。
他一定要搅起卢州这潭死水。
住在死水里,只能渐渐腐烂。水动起来,人才能活。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