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谘议开玩笑说:“我对你家郡王一往情深,不过你家郡王不稀罕。”他说完又问那位婢女:“高平郡王来了吗?”
“回大人,今日高平郡王还没来。”
柏谘议对婢女点了一下头,他对赵弥说:“看来你走得太快了,你家郡王还没到。”
“我和柏大人一同出去,我在门外等等我家郡王。”
赵弥和柏谘议一同走出了府邸,走到门外后,看见了府里的另一个家仆,那家仆对赵弥说:“赵哥,蕴真娘子让我告诉您,郡王今天不守灵,她记错了。郡王不来守灵,下午就会回府,所以没带玉佩。蕴真娘子说,你不用送东西了。”
赵弥说:“我说呢,怎么郡王没在大长公主府里。”他说完转头感谢柏谘议,柏谘议摆了一下手示意不必谢他,去找自己的车轿了。
赵弥回府之后,发现侍女蕴真在府邸侧门后等他,他把玉佩还给蕴真,蕴真心细,仔细收好了玉佩。蕴真对他说:“辛苦赵大哥跑了一趟,我睡糊涂了,送走郡王后,一看玉佩在桌子上,没反应过来,以为是郡王忘带了。”
“不辛苦、不辛苦,走几步的事儿。娘子辛苦了,要操心那么多事情。”赵弥对蕴真说:“不过说来也挺神奇,我在大长公主府里看见当阳郡王了,我没认出来那不是咱们郡王,差点把玉佩给了当阳郡王,闹出大笑话。”
蕴真说:“赵大哥还是认出来了,你这不是没有把玉佩送给当阳郡王吗?”
“不是我认出来的,我在大长公主府碰见了柏中水柏大人,柏大人带我进去,隔着老远,看了一眼,和我说屋里的不是咱们郡王。”
“柏大人眼力过人。隔着很远,也能看出来么?”
“是呀,柏大人就看了一眼,就看出来了。”
“柏大人和郡王很熟吧?我没怎么听郡王提起过柏大人呢。”
“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一眼分不清郡王和郡王的哥哥,孪生兄弟,侧影真是一模一样。”
“柏大人……难道是打了录公侄孙的那位柏大人?”
“是他。”
“柏大人敢打录公的侄孙,想来很有脾气。”
“嗐,我也听人说过那件事情,柏大人确实有些傲气,不过录公的侄孙卢雅也错得太过分了。卢雅在里坊中纵马,惊了柏大人拉车的马,柏大人要他道歉,他问了柏大人的身份后,嘲讽柏大人不过是长公主殿下的玩物,恃宠而骄、多管闲事。柏大人说卢雅眼里只能看见长公主殿下是女人,眼界太小,他说自己不曾恃宠而骄,长公主殿下不曾宠爱他,是他敬爱殿下,而殿下值得所有人敬爱,因此他要卢雅认真道歉,既为做过的事道歉,也要为自己说过的话道歉。可卢雅胆子太大,回柏大人说:‘你也不嫌羞耻,说自己爱一个半老徐娘。’柏大人冷笑了一下,说不道歉算了,卢雅正高兴呢,以为柏大人怕了他,没想到柏大人直接拿马鞭抽了他一鞭,抽出了血痕。”
“柏大人是长公主殿下身边的人?”
“是呀,他常住在江北。”
“柏大人既然住在江北,应该没怎么见过郡王。柏大人真厉害,没怎么见过郡王,却能一眼就分清楚郡王和郡王的哥哥,不知道有什么窍门么。我以前在宫中当值,弄混了两位郡王。郡王和哥哥长得太像了,其实现在我也不敢说,自己一眼就能分清他们。”
“原来娘子比我和郡王有缘,娘子和郡王早就见过?”
“嗯,那是明夷元年的冬天,我见到了两位郡王。”明夷元年,蕴真十六岁,郡王二十岁。蕴真说:“我那时刚在宫中当值,手脚粗乱,有一天失手打碎了薰风殿中的青玉盘,掌事宫女要我按旧例在殿外罚跪。我是北人,第一次经历南方的冬天,南方的冬天湿寒入骨,雪落在地上,很快就化成一层薄水,我跪在殿外,膝下的雪融化后,沾湿了衣服,地面很硬,我穿着湿衣服跪在地上,膝盖又冷又疼,整个人也冷得厉害,身上好像没有一点儿热气了,止不住地发抖。我又很害怕陛下发现盘子碎了,一生气就要了我的脑袋,于是鼻涕眼泪更止不住了,我一直哭一直哭。那时,有人从殿里走了出来,大概是看见了我在角落里发抖,走过来问我怎么了,我脸上涕泪横流,很是不雅,我怕被人嫌弃,只敢抹泪,不敢抬头。
“一双手伸了过来,递给我一块丝帕,帕子带着淡淡的香气。我听见手的主人对我说:‘擦擦泪吧,别让风吹了,脸会疼。’我不敢接那么好的帕子,他说:‘帕子送给你了,不要不好意思用。’我接了帕子擦了眼泪,抬起了头,看见了一张极好看的脸。站在我面前的人披着貂绒披风,风里有雪飘落,在一场雪里,他垂眸看着我,我恍惚间以为自己遇见了仙人,竟然看得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