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它。
长公主的语气不重,但是“握住它”这三个字本身足够沉重,它们沉沉地压了下来。
篪曲似乎不曾停止,竹篪的余音依旧停留在听者的耳中。宿雾,北风吹海,有雾冥冥……低回沉郁的篪曲将带着大雾的呜咽海风带到了建业的一处宅邸中。
握住它。
荀靖之看向自己的姨母,长公主坐在主榻上,她的眼角已经长出了细纹,那是岁月在经过她的身体时给她留下的痕迹。荀靖之忽然意识到,他的姨母也不是生来就是他的姨母,她也有自己的年少之时——拥有无限娇宠,父母慈爱温和、兄弟和睦……
然而如今,她步入了或许自己也未曾设想过的中年时代。
荣光的光晕已经碎裂,冷血泼到了她的身上,她不再天真,不活在梦里,她不是一位温和的夫人,也不以谁谁的妻子、谁谁的母亲的身份出现。她是许朝的长公主、是手握重兵的大州长官,亲情只是她的附加身份,她是天下独一无二的荀崇幻。
一支篪曲,沉郁,然而绝不悲凉。长公主背后的屏风上只有一块素纱,白色可以言说无限情绪,如今它立在长公主背后,威严如海雾中翻滚的滔天白浪,稳重如一场茫茫大雪。
在海风或雪意带来无边的寒冷中,荀靖之感受到了自己的姨母的变化。自愿也好、被迫也罢,她真正地踏上了权力之路,一步一步留下血印,走在了他们的前面。
前面。这是时事艰难之时,姨母说的对,即使他身在道观,他真的能心无旁骛吗?
握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