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试朝妆,风花下砌傍。入镜先飘粉,翻衫好染香。
度舞飞长袖,传歌共绕梁。欲因吹少女,还持拂大王。②
欲因吹少女,还持拂大王……陛下在梧桐树下掩卷,暗自想象南朝风流,佛像、轻风、微雨、田田莲叶、摇动的水纹,那时他对自己通晓诗文的老师抱有无限好感。
陛下没有对裴昙以及身侧的人提起后半句话:如今,老师令他感到疲惫,一如南方令他感到逼仄。他的想象一一被推翻,梦境一一被打破。老师不只通晓诗文,也通晓治国之策,明白何谓权力。
他不是一个可以求仙的闲散王爷,而是有自己的贪欲的凡人,又是一位皇帝。
崇煦有时候会察觉自己的懦弱。老师太了解他了——刚柔并济,他柔和地逼自己的学生不停地退步。在建业时,如果不是妹妹在崇煦身边,崇煦难以想象自己会对老师发火。
每当生出让人杀了录公的念头后,下一刻,崇煦又会想起录公的陪伴。他优柔寡断,并且懦弱。
父亲和母亲说自己难堪大用,或许是不错的。
崇煦追忆自己的父亲,他们不愧是父子,如今他知道父亲失去权力后困居深宫的感受了。父亲住在净居之殿时,除了注解佛经、除了不停地自劝放下尘世,又能做什么呢?
无论他年轻时再有作为,在他步入晚年时,他都是失去权力的帝王了。
陛下在中年体会到了父亲暮年的困境。
“困”,秋浦不能作净居之殿,将他困住——他还握着玉玺,他想斩断自己的懦弱,他告诉自己,他比父亲更有希望,他要回到建业去。
在二月上旬,他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