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日我真的死在了北苑行宫,那么首当其冲该被问责的,就是怀玉。只消一个简单的护主不周的罪名,就能将她囚禁在邑京,继而拿下她在剑西的兵权。而我,不过是个与母后没有血亲关系的养女,就算是没了,也不可惜。这样一换一地算下来,局面于你们而言更为有利。”秦惜珩从躺椅里起身站起,慢慢地朝秦潇走去,“想通这一点之后,也就不难猜出是谁要害我了。你说我算计重,不向着你,可是皇帝哥哥,当时我与怀玉还是陌路时,你们可曾真的看重过我?”
秦潇皱眉,“朕不知道此事,这事即便是有,那也是舅舅所为,与朕无关。”
“舅舅所为?”秦惜珩便觉好笑,“即便是舅舅所为,还能不与母后商定就肆意决定吗?母后不可能不知道,她只是装作不晓,然后默许而已。咱们这位母后啊,她表面上贤良淑德,体谅宫人善待所有皇嗣,可实际上,我不过是她的一枚棋子而已。如若需要,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我。从小到大,我一直恭敬孝顺,从未忤逆过她,可是到头来,究竟是谁先舍了谁?”
她见秦潇似要说话,马上又加一句,“还有你,皇帝哥哥,你也是母后手中的一颗棋子。”
“你说什么?”秦潇下意识地问。
“母后样样都好强,所以在你身上,她花了十二分的心思。可是我知道,今日的一切,都不是你想要的。你对储君这个位置,其实并没有那么留恋,可你偏偏生在了母后腹中,又有舅舅一系人拼命地推着你往前走。你中意佳书姐姐,母后就偏不立她为正妃。你不想手中染血,母后却逼着你拿刀杀人。”
秦惜珩越是这么说,秦潇就越是会想起楚帝死时眼中的恨和那狰狞的面容,他闭上眼想将这一幕剔除,可他愈是这样抗拒,当时所看到的一切就愈是挥之不去。
“住口。”秦潇插声。
“怎么,被我说着了痛处,却又无从反驳?”秦惜珩看到他的双手逐渐紧握成拳,手背上暴起一道道青筋。她这么看着,忽然觉得心中痛快极了,趁势又道,“我们都是一样的人。皇帝哥哥,我们都是母后手中的棋子,自小就是。她爱我们不假,但她更爱权利。”
秦潇不愿承认,这一刻怒从心起,高高地扬起了手就要打她,可临到关头又想到了什么,只能克制着将手放下,斥道:“你想干什么?你到底姓什么!”
“皇帝哥哥觉得我能干什么?”秦惜珩淡淡一笑,摇头,“我现在被你们锁在这里,什么也干不了。”
秦潇咬牙切齿:“你是真洒脱啊,若不是父皇才崩,朕念着兄妹间这么多年的情谊,真想现在就找人勒死你!”
他一甩袖子转身就走,秦惜珩冲着他的背影又道:“我提醒你一句,若是你真为佳书姐姐好,那就少宠她一些。”
秦潇骤然回身,“你说什么?”
“字面意思。”秦惜珩懒得解释,“你说我为了怀玉不管不顾,那我问你,若是有人要害佳书姐姐,你是救还是不救?”
“少在朕面前妖言惑众。”秦潇怒极反笑,“你还真是从母后那儿学到了不少,只是可惜,这招诛心之计,对朕而言并无效用。”
“诛心不敢。”秦惜珩走到他身旁,侧过头看去,“长大了就知道利益的纠葛了。方才皇帝哥哥说想勒死我,只怕跟兄妹情谊没什么关系。你叫人日日好吃好喝地待着我,而我还能站在这儿与你说话,是因为我还有点利用价值吧?”
“你有时候确实挺聪明。”秦潇想了想,道:“说吧,朕知道你想谈条件。”
“让我先猜猜。”秦惜珩道,“是想让我去鞑合和亲?”
秦潇略有惊讶,承认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看来这宫里还有你的人。”
“我的消息可不灵通。你新派来的这些宫人,个个都跟哑巴似的,谁能与我说话?就公策迪的那点心思,我早八百年就看出来了。鞑合公主和五哥的婚事没了,你拿我送给公策迪做人情,不仅能继续联姻,还能安抚住他。这样一举两得的好事,还真是你的行事。如今剑西反了,你用我与公策迪结盟,至少能平住宁远那个缺口,如此,你就能少操一份心,将刀剑之力多拿一分来对付怀玉。”秦惜珩嘴角浮起一丝轻蔑,不耻地哼笑道,“你们总喜欢拿我当小孩子,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小孩子可没有仪安公主这么有本事。”秦潇讥讽着她,又说,“朕连新的封号都给你拟好了。”
“瞧皇帝哥哥这话说的,真不知是夸我还是骂我。封号加的再多,也不过是个见不着天日的阶下囚。虚名这种东西一无是处,这是你我自小就知道的。”秦惜珩摊手一笑,旋即又恢复平静,问道:“你们把敦华夫人的尸身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