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怕大家担心,她还能撑着装出精神不错的样子;可一到晚上……被强压下去的情绪就再也控制不住地在心底翻涌起来。历史剧中看过的各种场面纷离凌乱地不停在脑海中闪过,从前可以和朋友们嬉笑着评论真实与否,现在才明白,那只是因为事不关己罢了。
友雅再三跟她保证赖久此去绝不会真的有事,至多也就是在检非违厅住上几日。纵然明白这已是能想出来的最好办法,而她在这里再怎么忐忑不安也于事无补,只是,万一友雅所掌握的并非事情的全部,万一检非违厅那边中途出了什么变数……
不是不疲惫的,可是只要一想到他还在那里,不知道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就担心得根本不可能睡得着。毕竟,那可是拘禁所……揪着的心无论如何没法放得下来。
茜合上双眼,额头紧紧地抵住了自己的膝盖,一只手伸向了枕下摸索着什么,须臾便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紧紧握在手心的小布袋散发着熟悉的淡淡草药香气,据说里面装着的药草有着安神助眠的功效,是……赖久特意去寻来的。
那日赖久将去检非违厅之前,来内宅向她辞行。
或许是她苍白着脸的样子太过明显,已走出了数步的他忽地回头,大步走回她面前,双手奉上了他随身的长刀。“请神子殿下暂为保管……”
那时她还不知道他托付长刀的用意,就那么懵然地接了过来,心里那份不安却越发沉重了起来。
他抬头凝望她片刻,眉头微皱,又低声道:“在下一定会回来的……”
那一瞬间,虽然阳光晴好,茜仍是忍不住浑身发冷。她记得清清楚楚,清司也曾经说过这句话……在梨洛的记忆中……
那时检非违厅前来土御门宅,在她还完全不明白这件事代表什么的时候,梨洛从识海中陡然爆发出的情绪就已经将她完全拖入了记忆之中:那种无边无际的绝望,如同黑暗的潮水一般漫过全身,直至灭顶……而后死寂冰冷的世界……
后来她才知道,在梨洛被卜定为新任斋宫的那日,检非违厅的人带走了清司,随后便是天人永隔。
“清……司……”
如同微风拂过芦苇一般,一声细微到几不可闻的轻唤忽地在身侧幽幽响起。
茜楞了一愣,转头看向此时正平躺在自己身侧的清丽少女,整个人仍是虚虚浮在空中,双眸紧闭,已是陷入了极深的沉睡,只是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颊之上,却赫然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多半又是梦到清司了吧……茜轻叹了一口气。
自现身那日起,梨洛便再也无法回到她的识海之中了,而是一直以这样的形态陪在她身边,原本近乎透明的身体如今看起来已经和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她们尝试了很多次,只有在这土御门内宅中梨洛才能行动自如,若是出了这里便不能离开她身周三尺以外,似是有一层无形的障壁阻碍着梨洛的行动一样。而且,除了八叶和藤姬之外,别人完全看不见梨洛的存在。
似乎从那一日起,很多事情都悄悄地开始在改变着,如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涌的激流,而所有的一切或明或暗地好像都围绕着她和梨洛在发生,比如梨洛越来越频繁陷入的无意识昏睡。她一定要做些什么才行……
身畔垂帘轻轻摇曳,些许寒意隐隐地浸了进来。茜有些失神地看着拂动的帘脚,半晌,起身悄悄走了出去。
她坐在镜之湖畔的青石上无意识地揪扯着身侧垂柳的枝条,试图再一次理清事情的脉络。
近来京中公卿家贵女多次被袭之事,她也偶尔在侍女们的闲谈中听到过,但一直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赖久竟然会被牵扯进去。
他自然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但是……茜微微皱起了眉,根据鹰通的说法,赖久每夜离开土御门宅后的去向却真的无人知晓,也正是因为这样,预计中很快就能回来的赖久才迟迟未归,这就是最大的结。
那么,要怎么做才可以?
她烦恼地低喃着:“要是金田一在就好了……”要不然江户川柯南也可以!
后半句话还噎在喉咙里,身后围墙的阴影中便忽地跳了个人出来,她下意识地起身往后一躲,脚下却踩了个空,整个人便朝着镜之湖倒了下去。
那人急忙伸手拉住她的右腕,虽然借这一拉之力站稳了身子,但淤青未散的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还是让茜忍不住低呼出声,“痛!”
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的惊呼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了起来。
茜讶异地看着面前一脸别扭表情的少年。“是你?”
少年的脸部扭曲得更厉害了,“你是下午的那个……”下午被副团长暴捶过的头好像又开始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