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艾慢慢露出狰狞一面,铁平江暗暗心惊,色厉内荏地应道:“贿赂?你有何证据能证明本人收受过你的好处?”
铁平江一边驳斥郑艾,一边回忆自己过去从郑艾这边收钱的过程,以此来判断是否有什么切实的把柄落在对方手里。郑艾送礼基本上都是跟刚才送茶叶的方式类似,以其他普通礼物作为掩护,夹带纸币悄悄送出。这种场合一般并无第三人在场,可以说送礼这事就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如果还有第三人知道,应该也没有任何实际的凭证能证明自己从郑艾手中收受过好处。
郑艾不急不慢地说道:“铁爷,你是不是认为,小人送礼你收礼这事,没有第三人知道,就没法让首长追究你责任了?那你可就想得太简单了,人证物证俱在,你没那么容易脱身的!”
铁平江吓了一跳,没有立刻回应郑艾,而是起身走到门口,看看左右无人,立刻将门关上,这才返身回到桌前,语气也变得急切起来:“这事你也敢向外宣扬,是活腻了不成?你若拿不出实证,我必治你一个诬告之罪!”
铁平江当然很清楚上面对于这些事情的态度,只要没人告发,没有给部队造成明显的损失,上面的大佬们并不会主动严查这些事情,但如果有人举报,又有切实可信的证据,那就很容易出事了。他这差事的上一任,便是因为收受贿赂东窗事发,被军事法庭判了开除军籍加三年苦役的惩戒。
铁平江不清楚前任收受贿赂的具体数目是多少,但他知道自己得到的钱财数目如果曝光,那怕是结果不会比前任好到哪里去。不过他还是想不明白,郑艾从哪里找来的人证物证可以威胁到自己,如果证实了郑艾只是妄言,那事后必定要想办法整死这个胆大妄为的明商。
郑艾嘿嘿一笑道:“人证还用找吗?小人自己就是人证,送到铁爷手中的每笔钱都是由小人亲自过手,还有谁能比小人更清楚?”
铁平江又惊又怒,他完全没想到这郑艾甚至不惜亲自下场,看样子竟似打算要跟自己来个鱼死网破。他自认虽然过去从郑艾手里收了不少好处,但也并未亏待过对方,只要不是明显有悖海汉利益的要求,他基本上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就放过去了。郑艾花在他这里的钱,就算不能说物超所值,起码也不会亏本。但为什么今天明明在开始交谈的时候还好好的,几句话不对就发展到现在的状况了?
就在片刻之前,郑艾还在恭恭敬敬地向他奉上孝敬,而现在却已经要打算亲自充当人证告发自己的受贿行径,这个急转弯究竟是怎么发生的,铁平江一时之间还有点转不过弯来。但他还是决定要继续反击下去,不能轻易对这个奸商妥协。
“光是你口说无凭能有什么作用?只会被视作诬告而已!”铁平江冷笑道:“你别以为我海汉军那么容易被人误导,到时候被定罪的人只怕不是我,而是你这个污人清白的奸商!”
郑艾的脸色却没什么变化,显然并没有被铁平江的反击给吓住,只见他摇摇头道:“铁爷,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小人每个月送你这么多钱,你真当是白送的?你可知为何只送你海汉纸币,不送你银票?想必你会认为这是体贴你,让你今后方便在海汉国内使用吧?哼……之所以送你海汉纸币,就是知道你在本地用不出去,只能先收藏起来。但送你的每一张纸币上的编码,可都提前记录下来了,你说要是在你住处收出一大笔海汉纸币,又正好都与小人提供的编码对得上号,你要如何向你的首长解释?”
铁平江越听越是心惊,知道自己这真是被对方给算计了。海汉在山东占领区尚未大面积推广使用纸币,与大明客商的交易自然是以金银为主要结算方式,而内部人员虽然是以海汉纸币结算每月薪酬军饷,但驻军的吃穿用度全是由国家负责,军人领到的纸币在本地其实没有可使用的场所,只能自行收藏或是存入海汉银行中。而为了防止有人伪造,每一张纸币都印有施耐德亲自设计,由罗马数字加阿利伯数字组成的编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