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钟盛对于廖杰这个计划的成功概率是存疑的,抛开郑艾的个人能力先不谈,这支队伍要深入敌占区去绑架或刺杀海汉高官,仅是这个行动思路就让他很不看好。两国现阶段并未正式宣战,哪怕去年发生了几次规模不小的武装冲突,并且出现了一些伤亡,双方也依然很默契地没有撕下最后一层遮羞布,继续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
与廖杰的看法不同,陈钟盛认为海汉人不愿开启战端,并不是因为兵力有限,无法占领面积太大的区域,而是想要为福山铜矿的运转保持一个安定的外部环境。
自海汉在福山县开矿以来,陈钟盛就一直怀疑海汉人来到这里抢占地盘的目的,并不是单纯地要占领登州的土地,而是要掠夺登州本地的资源。登莱战乱之后的登州当然并没有剩下多少民间财富可供海汉人下手,所以他们在登州收集的资源也比较另类——人口和矿产。
登州官府当然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属于大明的资源被海汉掠夺,陈钟盛也很想为国驱逐鞑虏,收复失地。但问题是登州明军已经用实战证明了武力手段行不通,而海汉似乎也没有进一步扩张地盘的意愿,所以在陈钟盛看来,如果现阶段没有实力将海汉人从登州驱逐出去,那就不如保持现有的太平,不要去主动招惹那帮煞星。
陈钟盛不想让治下地区战火重燃,而且这次的对手明显要比登莱之乱时期的孔有德叛军难对付得多。山东布政使司早有政令,要求各州府自行维持地方上的稳定,因为本省的精锐部队大多调去中原围剿农民军去了,所以关于海汉的事也没法向上面请援,弄得不好反而会引来责罚。
在暂时无法对海汉取得压倒性优势的当下,陈钟盛宁可让海汉继续在本地吸纳人口、开采铜矿,也不想主动破坏目前的太平局面。陈钟盛语气虽然平稳,但质疑廖杰做法的态度却是已经显露无遗了。
廖杰脸色也沉了下来:“海汉人在福山县盘踞不走,本官身为指挥佥事,有守土之责,总不能一直坐视海汉人在本地一步步坐大。就算只有一成把握,那也得等试过了才知道成与不成!陈大人,难道你真打算不战而降吗?”
陈钟盛应道:“大明与海汉并未开战,又何来不战而降一说?廖大人莫要妄语。你刚才说这事,事前并未与本官商议,若是行事不顺,出了岔子,廖大人也别想往本官头上推卸责任!”
廖杰见对方识破自己意图,嘿嘿干笑两声道:“陈大人,那你就不想想,这事要是成了,就能将海汉人驱离登州,这是多大的功劳?”
“你怕是把海汉人想得太简单了!”陈钟盛摇摇头道:“他们在福山县开矿,光此一项就至少投入几十万两银子,要的就是长期收益,岂肯因为些许小事就放弃?你以为他们千里迢迢从南方经海路来登州,就只是来攻城掠地吗?”
“如果郑艾能制住他们的高官,那就不是些许小事了,有了谈判的筹码,才能让他们放弃本地的产业。”廖杰依然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要想不战而胜,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陈钟盛叹口气道:“那要是你的人失手了呢?你有没有想过要如何应付海汉人的报复?”
廖杰点点头道:“这当然是考虑过了。海汉人兵力有限,不会来攻打登州城,即便攻破登州,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反而可能会引发我大明的反攻,我相信这并非他们愿意见到的结果。”
“就这样?”
“就这样。”廖杰见陈钟盛面露不快之色,又补充道:“除此之外,海汉人还能做什么,攻打福山县城还是奇山所?这些措施又威胁不到登州城,他们就算做了也起不到报复的作用。”
陈钟盛盯着廖杰道:“原来你是想顺便收拾张知县和冯千户,这倒是好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