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爷,我等先前听说,有好几位指挥使,还有杭州府的大人物,都对这次承运商招募活动很有兴趣。或许他们都会派人去舟山岛参加活动,我等没什么官府背景的小人物,如何能争得过他们?”肤色黝黑的男子终于是道出了他们的真正来意。
何礼听到这里就彻底明白了,原来是因为外面已经有了一些风声,而这几人所掌握的信息太少,他们想抓住这次抱大腿的机会,但又拿不定注意该不该去赌这一把,所以才会找到自己兄弟俩打听消息,想从这边获得一些靠得住的建议。但说来说去,何礼都没有提及到那些竞争者的信息,这三人便有些坐不住了。
何礼心中暗自骂了几句脏话,他虽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但论背景肯定不及那些有高官撑腰的商人,甚至跟那些人混的圈子都不一样。这三人所说的消息,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真假与否都尚且不知,又哪能给得出什么有效的建议。再说就算他有什么想法,涉及那么多官场人物,他又岂能对这三人信口开河?要是被这些人转个身就拿出去卖了,那他自己倒霉还不算什么,搞不好连兄长也要拖下水。何礼当下不禁有些怨气,心想兄长一向聪明,怎么会放了这么几个靠不住的家伙过关。
这其实也是何礼自己的社交圈子小了些,层次低了些,结交不到官场人物所致。像观海卫指挥使黄涛,临山卫指挥使魏山,昌国卫指挥使严国伟等沿海卫所的一把手,从两年前便已经与海汉有了利益输送的关系,宁波水师中由把总升任参将的许少华更干脆就是福建许氏安排在江浙地区潜伏的钉子,基本上直接听命于舟山指挥。
除了这些武官各自设法捞取好处之外,沿海各州府的文官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与海汉暗通款曲的州府大员远不止宁波知府曲余同一人,绍兴、嘉兴、杭州各府都有高级官员暗暗站在海汉一边,比如去年杭州大火案,在中间和稀泥和得起劲的杭州府通判王元,便与海汉有着诸多见不得光的往来。
这些高级官员基本都有明面上的代理人,而这些人的消息灵通程度并不比何礼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何礼所知道的辽东战况,或许那些代理人还更早一步就收到风声了。何礼忽悠面前这几位倒是不在话下,但如果对手换作了刚才黝黑男子所提及的那些人,那他的份量也就有点不够了。
但俗话说输人不输阵,何礼可不会当着这些人的面承认自己段位太低,他略一思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便对那惴惴不安的三人说道:“你们不要听风就是雨,有意向是一回事,真正决定要揽下此事又是另一回事。这北方航线路程长,海况复杂,回程又没什么油水,所以很多大船行都不愿接手。你们说的那些高官,的确与海汉关系密切,正因为如此,海汉人也为他们提供了许多生财之道。他们躺在家里就能把钱赚了,那有什么理由要去做这种费力又没搞头的差事?”
以这三人的社会级别,能听到只言片语的风声就已经是极限了,又哪知道那些高官是不是真的会插手北方航线,但何礼这番话听起来却是很有道理,不由得人不信。三人互相嘀咕了几句,还是由那胖商人开口道:“何爷,那照你的意思,这北方航线承运商的差事,我等还是可以去争上一争的?”
何礼点点头道:“你们三家虽然实力有限,但合在一起也能凑个二十条船出来,你们要争这差事,最好就是三家并作一家,这样竞争力也要强些。毕竟能凑出二十条船跑北方航线的船行,那也更容易引来海汉人的关注。至于那些官家的代理人,我觉得暂时不用杯弓蛇影,他们或许也就是去看看行情,未必真的会出手。”
何礼花了一番工夫终于安抚了三人情绪,然后这三人千恩万谢地离开了。何礼待这三人一走,将杯中半凉的茶水倒进肚子,然后便吩咐下人去准备轿子出门。
大人物们是否有心插手北方航线的运营,其实与何礼并无直接的利益冲突,而且他也根本没打算要参与到竞标中去,所以才会指点那三名商人抱团去争取。但刚才从这三人处所获得的信息却是让何礼有所警惕,因为他发现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存在着很大的偏差,甚至根本就没得到相关的风声,这要嘛是那三名商人编造出来诈自己,要嘛就是兄长何肖那里的情报搜集出了严重问题。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都必须要尽快弄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