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天敦道:“更大的动静?那我们只能绕到渤海一侧的辽东湾,直接登陆营口,切断沈阳和大黑山之间的路上通道,这样清军应该就忍不了了。”
营口的位置正好是在大黑山防线与沈阳的中点,而辽东半岛的山地地形让这条运输线只能沿着海岸行进,如果海汉在该地区实施登陆行动,那满清为了保证大黑山防线这几万清军的补给线不被切断,势必会派出重兵来夺回这条运输线的控制权。届时清军中的精锐部队,或许也会出现在这个战场上。
当然了,这种登陆战并不是口头说说这么容易,当地距离金州也有三四百里之遥,而且并不是登陆成功就算完成任务,必须得在该地区筑起阵地长时间驻守,彻底切断清军的运输线才行。所需投入到前线的兵力和作战物资都不是小数目,不会像之前扫荡几乎不设防的辽东海岸那么简单。
王汤姆下意识地摇摇头道:“现在可没法搞这种大动作,执委会应该也不会同意这样的计划。”
发动这样的一场大型战役,所需的军费开支必然是天文数字,而就在过去的几个月中,扫荡辽东海岸和环日本海航行这两次大任务刚花掉了大量军费,执委会大概不会赞同北方战区在这么密集的时间内再发起第三个行动。
“先不急,观察一下今年的形势走向再说。再说真正着急的人也不应该是我们,对吧?”王汤姆拍拍钱天敦肩膀,起身往办公室门口走去:“我先去泡个热水澡,在船上待得人都馊了,有事回头再说。”
钱天敦笑着挥挥手,示意他自行安排。其实刚才谈话的时候,他便已经闻到王汤姆身上的味道了,不过大家都是老兵了,对于这种事当然习以为常,所以他也没有指出来。
王汤姆离开后,钱天敦还在思考他临走时说的话——对于当前这种局势,真正该着急的是谁?
处于内忧外患中的大明,难以首尾兼顾的满清,理应都要比坐山观虎斗的海汉更为着急。大明无法坐视满清日渐坐大,从分庭抗礼一步步发展到蚕食自己的国土,威胁朱家的统治。而满清也清楚大明目前的困局,肯定不会给大明留出充裕的时间去处理内部矛盾。
而对于这两方来说,海汉的存在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威胁。哪怕目前与海汉表面维持着盟友关系的大明,对海汉的态度也一直都是十分复杂。大明已经被海汉巧取豪夺占去了不少沿海领土,就连海汉声称陈兵辽东为大明吸引火力的金州,在动手占领之前也没有跟大明先知会一声。
但海汉占了金州之后,也就头一年跟清军打得有来有往,之后就陷入了长期的对峙局面,并未如大明所希望的那样拼个你死我活,在外界看来似乎已经取得了某种程度的默契。站在大明的立场上,肯定会担心如果满清在北方取得突破,天下大乱之际,海汉会不会突然在背后捅上一刀,与满清南北呼应,瓜分朱家天下。
但当事者的感受肯定和大明不一样,满清这几年断断续续在海汉这里吃了不少亏,而且肯定已经很清楚自家的军事实力不如海汉,不得不在辽东部署重兵来阻挡海汉继续向北扩展地盘。就这样也还是不免被海汉抓住漏洞,三不五时地进入满清控制区实施劫掠。
满清要想要与海汉一决高下,就得先通过不断地劫掠大明来快速提升自己的实力,但海汉已与大明公开结盟,清廷不免也会担心会不会在某次南下攻明的战场上撞见了海汉军的人马。
而海汉限于辽东距离本土太远,无法在北方投入更多的兵力和其他资源,所以对于在北方扩张地盘其实也没有太多执念,守住金州这个桥头堡便是近段时期的基本战略。至于跟清军开战,几名驻守北方的海汉将领也没有太激进的想法,消灭更多的清军,对海汉的实际好处其实极为有限,白白便宜了大明罢了。
执委会和国防部对自家在北方局势中应起到的作用也有比较明确的定位,那就是利用满清的对外扩张势头来维持地区势力均衡。满清势头太猛,大明招架不住的时候,便把金州防线这条狗链子收一收紧,让大明能有喘息之机。如果大明产生了天晴了雨停了我又觉得我行了的错觉,那海汉就会适时地松一松,放满清去咬大明几口,让大明冷静下来,找准自己的定位。
所以对于“弄出大动静逼迫满清精锐部队现身”的想法,王汤姆和钱天敦基本就是停留在口头讨论而已,而不会轻易付诸实施。哪怕类似在营口登陆这样的作战计划具有可行性,他们也不会在大明毫无表示的情况下就主动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