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动挑了挑眉头。
刚才吃饭之际,马新贻与左季高讨论的就是这道折子。
李鸿章上书,先是高屋建瓴地分析了一下时代局势。
反正就是如今乃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沿海的当地人那都是坚船利炮,一国生事,诸国构煽。
然后折子上话锋一转,告诉所有人,要如何来“以力破局,以求实际。”
并顺势谋划了一番布防的情况。
首先重中之重是,津府的大沽,北溏,山海关一带,这是京师的门户,国之根本。
然后就是,江苏吴淞一带,这里是长江门户,清廷半壁财政江山。
国之富饶之所在。
中间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财力的问题,最后又得出结论。
“只此财力,只够备东南万里之海疆,若是西征,则兵粮难全……”
后面,又呈了两道文书,一道是《复陈海防塞防以及关外剿抚粮运情形折》
另外还有一道《遵旨统筹全局折》阐释……
反正重点就是一个,妈的西域不要了,把东南保住。
这也正是今日左季高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源头所在。
话归正题。
书生言谈间把李鸿章的折子拖出来,无疑是在给张之洞挖坑。
不过,张之洞却是完全不畏惧朝廷上威名赫赫的李中堂的名头。
张之洞大胆放言道:“东则海防,西则塞防,二者当并重之!”
声音顿了顿,张之洞再度拉高语调:“正所谓,重西域者,所以保草原,卫京师!西北臂指相连,形势完整,则外敌无隙可乘。若西域不固,则草原难保,草原一丢,甘陕山西诸多地界必被侵犯,防不胜防,外敌随时可叩关,我等亦永无安眠之日。”
“西域一丢,草原,甘陕相继败落,亡一地,非是亡国,而是亡天下矣!”
“丢寸土,非是寸许,而是丢了大清万万里疆域!”
“你可知从安禄山谋反至乾隆时期,这中间,西域一地,丢了足足八百年,我等再不经营西域,身死之后,必是声名狼藉,遗臭万年之辈,此地永不复汉家山河。”
张之洞声音越说越有底气,上上下下的官吏望来,目光琢磨难定,又透着种种莫名的意味。
左宗棠双目迥然盯着下方的青袍官吏,目光中透着欣喜,已经难以言表,大有知音相逢之感。
“亡一地,亡天下?”
林动仔细思忖张之洞的一番话,倒还真是有那种可能,西域若是丢了,未来师出无名,就算留给后世王朝的,那也必定是一个南宋一般的小朝廷,甚至……林动没有再想下去,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巨人是不能倒的……奥斯曼帝国一旦崩塌,最后又剩下什么?
“你,你危言耸听,那为什么,为什么大明不经营西域?”
书生思忖良久,反问道。
这人能够进李鸿章府邸中观书,也还算是有两分见识与急智。
反正让林动来反驳别人的话,他是找不到半点可以反驳的地方。
“哼。”
谁知,这时候张之洞冷冷一笑。
“自汉以来唯有真正的雄主方才能经营西域,汉之谋西域是在于亚细亚的丝绸之路,唐朝谋西域亦是如此!”
“你怎么不问问宋朝怎么不经略西域?是不想吗?”
“至于明朝不经略西域,非是国力,财力之缘故,而是宋时特殊情况,造成经济重心南移,开始筹谋海上事业。至于后来又关闭沿海贸易,则是时局之变,不得已而为之,各有缘由。”
“如今,我等筹谋西域非是明末那种险恶境地,你且睁眼看世界,罗刹国吞并中浩汗国,为了防止其势力,影响到日不落掌控的身毒,这才有了魔神兵团主动出击,阿古柏入侵西域,建立洪福汗国以为屏障。”
“罗刹与日不落帝国利益相争,虎狼相斗,这正是我辈收拢西域的重要时机,错过了,可就再难寻觅……罢了,说了这些,你也不会明白,区区一介腐儒!”
张之洞说得起劲,最终袖袍一扫,竟是不愿意与这书生再言其他。
这美髯先生转身就要离去。
“喂,那小官,你且站住,有没有兴趣上来喝一杯酒?”
林动在楼道上喝问一声,嗓门一高八个度。
张之洞猛地回头,瞧见楼道上三人挺拔身影,当即,拱手一礼,落落大方道:“求之不得!”
这一日,张之洞,马新贻,左宗棠一起足足喝了十八坛酒。
至于林动,吃饱喝足后,却是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对于张之洞凭借酒楼里的一番豪情壮语就能换到两个大人物的赏识,从而平步青云,林动倒也没觉得嫉妒。
各人有各命,有些人合适打江山,而另一些人合适治江山,这种情况只能说命途如此,没什么好纠结的。
反正,林动真正想要得到的——从来都是紧紧攥在手里。
这世间可有千年不朽的王朝?
但往后一定会有长生不死的驻世地仙!
林动想求的就是后者,谋划的是万万世,逍遥自在。
随着力量逐步提升,他日渐膨胀的野心,可不是区区一朝一代一个皇位就能够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