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担又巡视了一圈自己诊治的病患,不再是单纯的言语询问,而是望闻问切一一施展。
可惜暂时没有新的寿元入账。
治病救人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没有什么速成的办法,只能慢慢来。
望闻问切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好使,病患反馈本就是这个时代医治病人的重中之重。
比之能得到的馈赠,这些小麻烦当然算不得什么。
至于崔久嘛,用不着他收拾。
欠了高利贷的钱,蹲一次大牢就想摆平?
之前他是被劣酒亏空了身体,又有病根在身,穷困至极,指不定什么时候横死,也就扔到了牢狱里。
现在崔久被他治好了病根,再加上牢房中无劣酒伤身,虽然大多时候吃不饱饭,可身体却比刚进来的时候还要好些。
等到出狱,有他好果子吃!
......
回到老宅,天色已晚,明月高悬。
这個世界同样是一日一月,只是天际的月亮比前世要大上不少,恍若银轮桓空,月芒也是更胜几分。
皓皓月芒自九天之上泼洒而下,恍若银沙泻地,入目朦胧而美好。
院子之中,灯笼发出算不得多么亮堂,却也足够温馨的光芒。
灯笼下的石桌上摆放着四菜一汤,还有一壶被温起来的酒。
墨丘高大的身影坐在石墩上,正在静静赏月。
听到动静方才转头看来,“回来了?一起吃点。”
顾担在自己家当然也不客气,快步上前,拿起筷子率先夹了一嘴。
“唔,这个味道,不愧是御厨的徒弟!”
顾担尝了一口,立刻夸赞道。
灯笼映照出的光芒下,还是能够清晰的看到那一盘极似酸辣肚丝的菜,其刀工精微细腻,色泽浓稠浑厚,仅是卖相便让人胃口大开。
菜一入口,浓郁的酸味直冲喉咙,攀上眉毛,沁入心肺,却又不是让人难以下咽的腥酸气,而是开胃、遮腥、解腻的酸。初时猛烈,恍若过江猛龙,待得回味之际,却又醇厚香绵,让人依依不舍。
紧接着便是蓬勃的辣气后发而至,让人口舌生津,情不自禁的吞咽口水,胃口大开。
他自问算不得美食家,每当吃饭的时候也多是‘每天三问吃什么’,可吃到好菜,终归是让人自觉满足和欣喜的事情。
这种自心底生出的满足,是别的欢愉都难以相比,最单纯而又真挚的快乐。
这个厨子,当真是找对人了!
墨丘等待多时,早就闻了许久,顾担动筷,他自然也随之品尝一番。
片刻后,则是一声感叹。
“实乃人间至味!”
顾担想起第一次与墨丘相见,对方在牢狱之中编草鞋,就是为了吃饱饭,不由得调笑道:“既是人间至味,墨兄该多吃些才是。”
墨丘闭目,仔细的品了品,却是放下了筷子,“此味虽好,心有不快,徒呼奈何。”
“有何心事,不妨说来听听?”顾担问道。
“不思治国,反而求仙问道;豫州水患,税赋增添几等;方士祸国,却无一人劝阻......”
墨丘拿起酒壶,添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烦闷道:“我学武艺二十余载,自觉小成,同龄中人,只论交战,谁也不惧。可一路行来,目之所见: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
上思求仙问道,下想巧取逢迎。商人之辈,钱财无算,仍是利欲熏心;官场之徒,蝇营狗苟,却是步步高升。唯独民间,几番血泪,言与谁人听?
都说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可如今除了开家武馆,又能做的了什么?”
顾担听明白了。
墨丘学武二十余载,出山想要大展宏图。
可惜一路所见与他所思所想,却是全然不同。
空有满腔热血,一身本事,却又报国无门,故而感到迷茫。
开一家武馆,这只是生计,不能让墨丘得到半点自我实现价值的认同,所以才会心有不快。
想了想,顾担问道:“墨兄啊,你觉得平地跳的高,还是山顶跳的高?”
墨丘疑惑:“不都一样高吗?”
“对。只是平地还能落下,山上容易摔死。”
顾担为他添了一杯酒,“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墨兄心有天下苍生,常人所不能及也。然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仅凭一腔热血,无异于山顶跳高,稍有不慎便会摔死。
行侠仗义,尚需十年磨一剑。墨兄心中抱负,又要打磨多久?”
墨丘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