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韬看着前方竹林,以及林间的那座小楼,就像是之前见到石碑般,一时间莫名又有些怔怔出神。
恍惚间,他仿佛再次回到了很久以前。
刚刚从青麟别院出来,来到珞水城清风观,成为了元一道外门镇守执事。
那个时候,他就住在名为绿竹苑的庭院。
乍看上去,简直和眼前的小楼别无二致。
尤其是在风雪笼罩下,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格局和景色。
吱呀一声轻响。
主楼小院的院门被轻轻推开。
一排丫鬟仆妇从中鱼贯而出,纷纷对着两人行礼问好。
“卫长老对属下安排的住处,可还满意吗?”
薄长老挥手屏退众人,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卫韬深深看了他一眼,面上浮现出温和笑容,“薄长老有心了,这处居所我很喜欢。”
进了竹楼,寒意顿减。
一股暖风扑面而来,就像是里面开着大功率的空调。
卫韬随意寻了张靠背椅坐下,接过薄长老递来的茶水,轻抿一口便放到手边桌上。
他闭上眼睛,向后靠坐椅背,“薄长老此次专门邀我前来,到底有什么事情详谈?”
噗通一声闷响。
大厅地板微微一颤。
卫韬睁开眼睛,依旧端坐不动,“薄长老这又是何意,突然行此大礼,岂不是要折杀了小弟?”
薄长老以手扶额,跪伏于地,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颤抖,“属下恳求先生,救小女一命。”
“薄小姐遇到了什么危险?”
卫韬沉默片刻,低低叹了口气,“话说在在虚空之眼总部,界主境界的修士绝对是凤毛麟角,更何况薄长老又身居高位,广结善缘,我是想不到还有谁敢针对你这位界主长老。”
没谁敢针对界主长老?
以前或许还真有这种说法。
但随着那个血腥之夜过后,只要消息灵通的人,谁还不知道在新晋的卫长老面前,就算是议事厅元老都惨遭屠戮,几乎被一扫而空?
和那几位大人物比起来,他又能算的了什么?
薄长老心中念头电闪,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
他只是将身体伏得更低,小心翼翼说道,“回先生的话,小女并非是在虚空之眼出事,而是在探查某个外域过程中失踪,已经过去很长时间都没能传回任何消息。
属下心急如焚,知晓那处界域道标后,便当即派出心腹前往接应,结果连他们都失去了联系,至今都不知道是生是死。”
“找不到线索,说明薄长老投入的力量不够。”
卫韬摩挲着温暖干燥的木椅扶手,声音平和缓缓说道,“以你虚空之眼议事厅成员的身份,为何不上报会长调集力量,汇聚足够数量的精锐道兵,直接对那方天地开启界域战争?”
“属下也这样想过,却又担心不惜消耗调集大军压境,非但无法解开那处界域的迷雾,反而会将事情更加推向难以挽回的境地。”
薄长老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因为那里似乎与太虚之境有所关联,非是其他普通天地界域可以相比。”
“至于请会长帮忙的选择,一来属下层次不到,怕是没有那么大的颜面;
二来便是梵会长自从打破屏障,又将迈出的那一步退回之后,便一直深居简出休养生息,属下也不好因为自己的家事惊扰了会长的静养。”
“太虚之境,神游太虚的太虚?”
“卫先生所言极是。”
薄长老道,“先生也知道,按照当初真界上古修行法门的划分,有着地仙灵肉容融,天仙举霞飞升的说法。
因为许多修士在突破天仙境界后,便能一点真灵寄托虚空,又被称之为神游太虚。
而天仙真灵所寄托的虚空,便是自真界破碎后便消失不见的太虚之境。”
说到此处,他不由得一声低沉叹息。
“事到如今,属下也不敢有丝毫隐瞒,由于我洞天演法失败,挣扎活命后只剩下了个界主的空架子,修为境界近乎十不存一。
所以才会按照家中先祖留下的只言片语,四处寻找太虚之境的存在,希望能够改变命运,再次恢复实力。
小女也因此多方探查寻找,终于在某个修行真灵化生之法,名为幽玄的古怪修士口中得知了太虚的线索,她在得到消息后便当即动身前往,然后却……”
“等一下。”
卫韬忽然睁开双眼,直接打断了薄长老。
“你刚刚说的古怪修士,究竟叫什么名字?”
“回先生的话,属下也不知道那人的详细情况,只知道其自称为幽玄,穷幽极微的幽,玄妙莫测的玄。”
“幽玄……”
卫韬沉默许久,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以我和薄老哥的关系,伱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更进一步去想,既然是自家侄女有难,我这个做叔叔的自然不可能撒手不管。”
薄长老怔仲片刻,当即再拜顿首,“先生之恩,老奴铭感在心,非结草衔环无以为报。”
待到从地上起身,他转头朝着楼外看去。
很快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
一个失魂落魄的男子被押解进来。
薄长老平复语气,躬身说道,“先生,此人名为闵笏,乃是逆贼闵天选之子,前日偷偷跑到附近躲藏,便被我直接擒下等待先生发落。”
薄少爷跟在后面,战战兢兢立在父亲身侧。
他不敢去看男子几欲喷火的眼神,同样不敢抬头去看端坐不动的那道身影。
虽然楼内温暖如春,薄少爷却是遍体生寒,仿佛被浸入冰窟一般,心神因为担心害怕而一片空白。
再想起当初对卫长老的肆意妄言,以及不久前明知父亲警告,却还是偷偷收留闵笏的举动,他都恨不得重重甩上自己几耳光,差点儿因为愚蠢给整个家族引来滔天大祸。
“我倒是知道闵家公子的名字,也知道他从虚空之城逃出后,便在下界寻了一处地方躲藏起来,没想到他的运气不是太好,竟然一头撞到了薄公子的手上。”
卫韬靠在椅背闭目养神,看都没看一眼,“不过人有远近亲疏,事有轻重缓急,薄长老应该明白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
我现在需要的是那处界域的道标,以及关于薄小姐穿梭降临的全部信息,至于其他无关紧要的人,无关紧要的事,薄长老自己看着处理就是。”
听闻此言,薄长老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