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者在思考,更有可能是在回忆。
手扶木桨沉默肃立,也不知是否想起了什么东西。
一叶扁舟下方,气氛更是安静沉凝。
除了卫韬不时捉住一头龙兽吃掉,其他无论是外魔尸骸,还是千手魔渊,都仿佛变成了没有生命的雕塑,生怕打扰到舟上女子的思绪。
时间一点点过去。
她却一直没有其他动作。
既没有继续靠近,也没有划桨离开。
只是停驻在宝藏遗泽隐藏的区域近前,面无表情注视着远处隐隐有些不同的粼粼波光。
再美的景象,看多了也会厌倦。
即便如时空长河的无尽浩瀚,在里面呆的时间长了,同样会生出一种难以抑制的压抑感。
更何况身处于监察者的绝对领域,更是将这种感觉无限放大,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发强烈起来。
所以说,纵然是游走于长河之中的外魔,在这种情况下也要给自己找些事做,免得真灵神魂渐渐被侵蚀,直至完全失去独立意志的自我。
千手除了不时去找卫韬说话交流,其他时间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一根根去数自己新长出来的触须。
修行是不可能修行的。
就连这种想法最好都不要有。
不是因为它懒惰懈怠,而是在各种流传下来的外魔禁忌中,身处于监察者之眼可能存在的区域,修行提升就是想不开的自寻死路举动。
更何况如今还不是那只眼睛显现,而是监察者本体亲自降临,它好不容易才消灾避劫活到了现在,又怎么可能会给自己找这样的不自在。
千手数得很慢,也很仔细。
这样才能在一遍遍的重复中凝神静气,减少绝对领域对于自身的侵蚀压迫,达成更好伪装融入的效果。
魔渊作为新晋外魔,修为境界甚至还未曾达到寰宇之主的高度,因此在绝对领域中受到的压迫还要更大,纵然有着卫韬的护持,不久后也已经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她只能是游走于龙兽之中,将其当成唯一精神支撑,想尽一切办法帮助它们吸收时光之力,不断提升壮大族群整体实力,以此抵抗仿佛无处不在的恐怖压力。
如此一段时间过去,在共生关系的助力下,魔渊的修为境界竟然步步攀升,肉眼可见来到那道危险界限近前,只需要再向前踏出一步,便能推门而入成就寰宇之主。
卫韬结束了进食,随手将没吃完的龙兽骸骨收起,塞进一旁等待许久的千手口中,抬头朝着停滞不前的小船看去。
不知多长时间过去,她还是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
横桨舟上,沉默肃立,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不过在这方面,卫韬也有些拿不太准,便将问题丢给更加专业的人士。
千手正在隐蔽吞食龙兽骸骨,闻言只是略一思索,便当即做出回应。
“回卫道子的话,船长确实没动,不过眼神中似乎更多了一丝疑惑迷茫,属下对此也很是好奇,不知道她老人家到底发现了什么,才会出现这般稀奇古怪的变化。”
卫韬点点头,又接着问道,“在你看来,最有可能出现的会是什么情况?”
“这,这个……”
“属下确实有些猜测,也不知对与不对,更不知当不当讲。”
千手眨动独目,小心翼翼看了卫韬一眼,不待他催促便赶紧说了起来,“属下这些时日苦思冥想,却是毫无所得,直到刚才经过卫道子您的提醒,才忽然生出一个奇怪念头。”
“我的提醒?”
卫韬陷入思索,语气颇多疑惑,“我究竟提醒你什么了,莫非是到了饭点叫让你过来进食?”
“主上亲赐龙兽,属下万分感激,纵然肝脑涂地,也难以回报主上大恩大德……”
千手觑见卫韬皱眉,当即话锋一转,“不过属下真正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主上如今的身份地位。”
“有意思,我能有什么身份地位?”
“而且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而且有很大的关系。”
千手斟酌组织语言,接着说了下去,“因为在属下眼中,主上如今便可以算是半个监察者的身份,自然在时空长河内拥有高高在上的地位。
所以说,若是从您的经历去反推船长,属下才忽然冒出来这样一个想法,那就是她在成为监察者之前,或许也曾经是纵横时空长河的大修行者,只是不知因何失去了以往的记忆,甚至是高度独立自主思考的能力,最终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卫韬默默听着,顺着船上女子的视线,再次将目光投向波光深处。
沉默许久,他才叹了口气道,“你的意思是,她来到宝藏遗泽近旁,或许被勾起了早已遗忘的往事,也就意味着她和当初诱杀监察者的大修士可能存在联系?”
千手道,“这只是属下的一个猜测,完全做不得准,若是说错了还望主上不要责罚怪罪。”
“你的猜测也有一定道理,并非是没有任何根据的胡言乱语。”
卫韬有些出神,不由得想起那道冰冷机械的杂音。
以及在破开看不见的枷锁,将那张大网撕裂出一道狭小口子后,仿佛有异物侵入真灵神魂在搅拌,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强烈的紧迫感。
这种感觉,让他仿佛回到了从前。
在苍莽山脉遭遇孙师姐后,被她以玄感妄念侵蚀真灵神魂,最终还是靠着自身的武道修行天赋,以更快的破境提升速度将妄念远远抛在后面,直至最终天人化生踏入宗师之境,才恍然间完全明白过来。
无声无息间,状态栏悄然浮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