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让哀家好好瞧瞧”,太后招手令姜采女走到她跟前后,含笑上下打量着她道,“是个不多见的美人胚子,怪不得皇帝中意。”又抬眼看了看姜采女发髻上插戴的一支翡翠簪,笑赞着道:“好翠,嫩生生的,通透如水,是皇帝赏的吧?”
见姜采女轻轻说了一声“是”,太后笑拍了拍她的手道:“皇帝疼你。”问了几句姜采女身体方面的事后,太后又温和嘱咐她道:“你这也太纤瘦了些,得将身子调理好,没有好的身子,如何为皇帝生儿育女?若是来日有孕在身,却因身子的缘故使得皇嗣不稳,岂不是辜负了皇帝对你的疼爱?”
后宫妃嫔,谁不想为圣上生下第一子,听到这话,下首众妃嫔心里俱似被针刺了一刺。上首凤座上,太后待姜采女越发和蔼可亲,“你是个可人疼的孩子,不止皇帝疼你,哀家见了你也觉心疼,看你弱质纤纤、可怜见的,都怕话说重些,将你吹跑了。”说笑着,太后亦对下方众人笑着道:“你们也是,可别因家世欺负了她,哀家瞧她是个胆薄的孩子,可受不住吓。”
因太后是开玩笑的语气,众妃嫔接话时也都说笑,这个道“太后娘娘言重,嫔妾等怎会欺负姜采女”,那个说“后宫姐妹亲如一家,嫔妾等疼她还来不及呢”,一副和睦相处、其乐融融的模样。
但一边面上说说笑笑时,众妃嫔一边心里都明白姜采女在太后娘娘那里有些不一般,太后娘娘看着是在说笑,但其实也是在对她们进行小小的敲打。若是太后娘娘为敏妃如此,那还寻常,毕竟敏妃是太后娘娘的侄女,而一个宫女出身的采女,哪里值得太后娘娘青眼相待呢?
是太后娘娘觉得敏妃无用,入宫几年既无圣宠也无所出,所以另外培养新人送到圣上身边,姜烟雨是因此成为了圣上的采女?可是弘福殿失火那夜的情形又似有些不对,若不是圣上赶到,当时姜烟雨就要在太后怒火下被刑杖打废了。
可那一夜圣上赶到了,而那之后,被逐出紫宸宫的姜烟雨又重新回到了御前,在那之后不久成为了圣上新纳的采女,难道弘福殿失火那夜的种种事端,其实也是太后娘娘的精心安排?
妃嫔们暗想得思绪纷乱时,敏妃之心情复杂比众妃嫔更上一层。她完全不明白太后姑母为何要在言辞间护着这姜烟雨,一直到随众人告退离开永寿宫,她心里都理不出半点头绪来。
敏妃原本打算在离开永寿宫后,就同姜烟雨算算清漪池那日的旧账,真到这时,却因太后态度不得不迟疑。她迟疑间眼看着姜烟雨就要走远,终于在永寿宫宫门外开口将人拦下:“姜采女!”
姜采女闻声回过身来,捻银丝连珠纹纱裙曳如流水,在夏日明媚阳光下波光粼粼,她向她略低身行礼,眉眼低垂着道:“敏妃娘娘有何吩咐?”
看着姜烟雨此刻的柔顺,再想清漪池那日她是何等骄狂、目中无人,敏妃非但不觉姜烟雨恭谨守礼,还觉清漪池那日自己是被她故意借病戏弄了,心中怒气更盛。敏妃强忍着心头怒意,暗咬着牙尽量在面上堆着笑意道:“哪里有什么吩咐,本宫只是想邀你去延熹宫坐坐,既是后宫姐妹,当多亲近才是。”
却听仪妃的嗓音爽利地响起道:“不巧,本宫已先约了她了。”阳光下,仪妃鬓边的累丝金钗熠熠发光,她面上的笑容亦是光彩照人,“要不敏妃妹妹也一起到我宫中坐坐,我宫中的茶水虽不及太后宫中珍贵,但也有几分滋味,敏妃妹妹似乎还没尝过呢。”
后宫妃嫔中,独纯妃与仪妃在位份上与她平起平坐,在这二人中,纯妃性子和静,可仪妃却是凌厉。敏妃素来与仪妃有几分不睦,一向不愿到她宫中听她阴阳怪气地聒噪,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推脱了,绷着面上的笑意道:“改日得空,再去尝尝仪妃姐姐的好茶。”
仪妃也不勉强,噙笑撂下一句“那我在明光宫恭候妹妹大驾”,就携姜采女渐渐走远了。敏妃皱眉望着仪妃与姜采女一同远去的身影,暗在心中骂一句“一丘之貉”时,忽又心念一动,浮起了几分悔意。
仪妃邀约姜采女,怕不是要与她拉帮结派,若姜采女只是个寻常采女也就罢了,仪妃就是收拢十七八个采女为她所用也是无用,可今日有了太后娘娘的几句话,姜采女明显地身价不一般,既在圣上那里有点特殊,又得太后娘娘关爱庇护,仪妃若令这样的姜采女为她所用,岂不是如虎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