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过去天子被她视为神祇,现在她这双眼睛,已经能看到天子的弱点。
优柔寡断,反反复复,不甘认命,却又不得不委曲求全——多么矛盾而真实的一个人。
就是这样的人,才会既对她许下豪气干云的誓言,又宠信巧言令色的郑注;才会因为忌惮王守澄而贬谪宋申锡,又将被幽囚而死的巢县公追封为齐王。
在这个依旧光风霁月的春天,晁灵云出入宫廷,看着容神憔悴的天子,越来越能看懂他,胸腔里那一抔热血也越来越凉。
二月,郑注上言秦地有灾,宜大兴土木以化解,于是天子下诏,调派左、右神策军一千五百人,疏浚曲江及昆明池。
“我真是想不通,圣上也非偏听偏信之人,为何非要倚重郑注这种佞臣呢?”夜半,晁灵云与李怡同床共枕,悄悄说起心里话,“我从前真心觉得圣上是圣明天子,现在心里却不时冒出些大逆不道的念头。十三郎,我这真是嫁鸡随鸡了吗?”
“多谢卿卿厚爱,”李怡失笑,斜睨了她一眼,“正是这种佞臣,才能投圣上所好。圣上思慕前贤,他就浚清曲江,刻意打造出一片海晏河清的盛世景象。”
“这劳役看似落在神策军身上,最后还不是得劳民伤财?”晁灵云愤愤不平道,“郑注蒙蔽圣上,实在罪大恶极。”
“我看圣上倒未必是被郑注蒙蔽,”李怡替晁灵云掖了一下被角,漫不经心道,“只怕他倚重佞臣是假,破除朋党是真。”
“咦,会是这样吗?”晁灵云想了想,怅然道,“难道除了这类奸佞,满朝文武,就无一人可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