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摇头,王宗实道:“回大人,俗讲以慈恩寺的戏场最妙,这赵景公寺里最出名的,是一幅吴道子的壁画,《地狱变》。”
“《地狱变》?”仇士良暗暗琢磨这名字,同时盯着李怡,蓦然冷笑,“卑职既然来了,不如就去看看这幅壁画吧。”
王宗实立刻躬身引路:“大人这边请。”
仇士良便跟随着王宗实和李怡,大摇大摆地前去观赏壁画,他的几名手下却面面相觑,皆不知大人为何不向光王发难,倒优哉游哉地逛起佛寺来。
原来今日颍王入宫,仇士良受他所托,带着一帮手下在兴庆宫监视光王,准备伺机而动。
不料拜贺过太皇太后以后,光王车驾离开兴庆宫,没走多远,竟主动折返,与仇士良的人马打了个照面。
别看哑巴王嘴里吐不出一句整话,他身边的内侍倒是能说会道,拿烧香礼佛当借口,三两句话就把仇士良忽悠进了附近的赵景公寺。
现在倒好,不但烧香礼佛,还要去赏壁画了。
一群恶贯满盈的凶徒嘀嘀咕咕、不情不愿地跟在仇士良身后,走到位于佛寺南中三门里的东壁下,不经意间一抬头,却发现眼前三千世界猛然一变,只剩下黑白二色,条缕分明地勾勒出一幕狰狞地狱。
何谓画圣之笔,穷极造化,这帮只会逞勇斗狠,胸无点墨的人并不懂。然而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用眼睛看、用心感受,绘画的精义正在于此。
只见眼前苍峭幽泉,百鬼夜行,骷髅山积,蛇趸攒动。死去的人辗转于百般酷刑之中,被凌迟的身躯皮肉磔张,如龙鳞倒竖。掉进油锅的焦臭可闻,被拔舌的惨嚎震耳,还有那石磨之刑,磨眼里冒出蛙张的双腿,朝天蹬直,仿佛还能听见两片磨盘在辘辘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