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吩咐奴仆们把松柏院修缮一新,各处的檐角廊道上都挂着喜意洋洋的大红绸缎,东次间置成新房,里头大件的贵重陈设已然就位,只等着新娘嫁妆里的压床被褥。
薛家共有三房人丁,大房便是承恩侯与庞氏这一脉,这对夫妻伉俪情深,膝下只有薛怀一个嫡子,并无其余庶出的儿子。
二房也是嫡脉,如今二老爷正在西北戍守边关,他虽娶了大学士家的嫡长女为妻,可婚后两人面和心离,这么多年只有个独女撑着二房的门户。
且近日隐隐有风声传起,说二老爷在西北纳了个妾,那妾还一连生下了两个儿子。
三房则是庶脉,于官场并没有什么建树,只不过在薛家一族里打理些庶务,三太太平日里沉默寡言,只专心守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过活。
此番薛怀成亲,二房与三房的女眷们也热热闹闹地聚在了松柏院,说笑一阵后便一同走进新房,打量起新媳妇的压妆来。
二房太太祝氏从前也是个端庄贤秀、高雅大方的人物,可这些年如守寡般的日子将她生生磨得变了性子,举手投足间只有深深的刻薄之态。
譬如此刻,她便越过了新房内的紫檀雕囄龙纹多宝阁、以及弦丝雕花架子床等富丽堂皇的家具,指着博古架上最不起眼的青玉瓷瓶道:“大嫂也太图省事了些,怎得只给怀哥儿和新媳妇儿挑了这样简拙的一对瓷瓶?您若是有不趁手的地方,与我说一声就是了,我嫁妆里可有好几对样式精巧的多宝瓶呢。”
三太太李氏默然地立于祝氏身旁,既不搭腔也不附和,无悲无喜地仿佛清竹庙里奉着的一尊古佛。
庞氏既有夫君敬爱,又有儿子孝顺在侧,日子过的无比顺心,自然不会与怨妇般的祝氏多计较。
“二弟妹也知晓怀哥儿的性子,他总是说屋子里的布置‘宜简不宜繁’,我若是违了他的意,反而不美。”庞氏笑着说道。
祝氏的话被不软不硬地堵了回来,心头凝着的这口气迟迟不下,她便走到架子床旁,伸手摸了摸那一套大红织锦的被褥,而后便嗤笑道:“大嫂,你瞧瞧新娘送来的压妆。这般粗粝的料子,怀哥儿这样清雅的人物可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