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傅姆远去,雪娥刚才绷紧的嘴角垮了下来,委屈地说:“娘子,如今周傅姆愈发嚣张,公然克扣娘子的吃食!郎主也是,这些天都不来瞧瞧您,就连银钱也没送来,任由这些刁仆欺负……”
王蓁蓁立刻制止了她:“勿议郎主!若是真短了家用,拿我这步摇拿去典当。”这是王蓁蓁从妓馆带出来为数不多值钱的首饰之一。郎主这些日子送的首饰,她视若珍宝,断断是不能典出去的。
吃过午食,王蓁蓁躺在床榻上小憩,思绪万千,飘回了一年多前。
彼时,她初被兄嫂买入平康坊妓馆,老鸨玉娘和颜悦色地教她琴棋书画,待她真如亲女儿一般。
一个月后,好言好语劝她:“既入了我的门,便得上我的道。娘子绝色,有这样一张脸,日后还愁什么?天香楼的娘子们都在十五岁就挂牌接客了,蓁蓁你已经十六了,明日就接客罢!”
玉娘做了这些年的老鸨,将天香楼经营得有声有色,自然不是吃素的。对付初进妓馆又不愿接客的娘子,她有的是法子。王蓁蓁在这一月中见识过玉娘的手段,心中簌簌发抖。
她百般不愿做人尽可夫的妓子。当晚便趁人不备,穿着单衣在雪地里约莫呆了半个时辰,第二日便染了风寒,一病不起了。
大病初愈的第三日,伺候她的奴婢雪娥寻得良机,助她逃脱。
白日是妓馆中人人放松警惕的时候。她踏出妓馆大门后,拼命地跑。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向什么地方,终因精疲力尽跌倒在雪地里,冻得毫无知觉的双手从冰冷的雪上磨过,细嫩的掌心顿时冒出了鲜血,直到点点滴入雪中如同寒冬里的腊梅才惊觉。
猛然回头,已经听到妓馆龟公追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步步紧逼之时,恰巧两名侍卫模样的官人驰马经过她身旁,其中一人瞟了她一眼后,立刻下马,诧异地将她扶起:“崔家娘子……”
话音未落,龟公便追了上来,恭恭敬敬讨好道:“二位郎君,她是平康坊天香楼未开/包的妓子,不愿接客,逃了出来,奴得将她带回。”
下了马的两名侍卫面面相觑。旋即,其中一人道:“我与你回妓馆,有事问这娘子。”另一人翻上马疾驰而去。
龟公阅人无数,一看这二位非富即贵,不敢开罪,任由其中一人跟着。回到妓馆,王蓁蓁与雪娥就被锁在了自己的房中,而先前说要问她话的侍卫一言不发,只是守在了房外,似乎在等着什么。
约莫小半个时辰,另一名侍卫去而复返,在守卫侍卫耳边说了几句。随后,她由雪娥伺候着,被送到了平康坊仰山楼酒肆。这是贵人才能进入的地界。
她独自进入雅间,里面坐着一名眸光疏离,俊得像画中人的郎君。
她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明显感到锐利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头上,令人有些窒息的压迫感向她袭来。
那位郎君足足端详了她一炷香的时间,又起身走到她身旁凝视她,冷冷地问:“何方人士?因何入了妓馆?家中还有何人?”
王蓁蓁战战兢兢地答道:“妾乃京兆奉先县人士,父母双亡,兄嫂不义,将妾卖入妓馆。”她心有疑虑,不敢将妹妹也被卖了说出口。
“来人,去妓馆拿了她的卖身契,将他兄嫂处置了干净了。”
看他说得如此云淡风轻,王蓁蓁疑惑不解,什么是干净?后来她才知道,干净就是世上再无此人。
进来的侍卫转身离去后,她突然觉得一阵疼痛,原来是那位郎君双指紧紧地捏住她的下颌,迫她抬起头来,阴沉地说:“不许再说一句话。”
此后,她与雪娥再也没有回到妓馆,而是到了这个宅院之内。定是郎君替她赎了身。
初到这个宅院,王蓁蓁以为自己到了人间仙境。先前,她家中一家人所住的屋舍还不如这宅院的一间寝殿大。
院门有侍卫把守,为首的就是那日唤她“崔大娘子”的江侍卫。
她入住宅院的第二日,周傅姆和一些粗使奴婢被送入院中。谁都不知郎主身份。除了不能自由出入宅院外,她日日逛着宅子里的园子,也不觉烦闷。过起了如同贵人家中娘子的日子。
又约莫过了七八日,一名“学像声社”的女子被送入宅院,教导她依着一个声音说话。女技人告诉她,最要紧的就是将“天枢哥哥”学好。
一月过后,终于见到了那日食肆中的郎君。他坐在她的房中,一言不发,用疏离又略微带些欲的眸光盯着她。她含情脉脉地开口,一句“天枢哥哥”后,整个人被他粗暴地抱起,双手被绑住,两腿被分开,摆成了羞耻的姿势,下一刻,是毫无情感毫无怜惜的痛,只有发泄和惩罚。这样痛如同羞耻,刻在了她的心上。但是,又是这样痛,让她沉沦。这是她的第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