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逢月骤然靠近他,咬唇用尽全力挥手一掌掴去,清脆的掌声,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他的右脸上。
“滚!”崔逢月的眼光中透出无比的厌恶,将崔行俭的希冀冻成冰,碾作尘。
“弄棋,去唤金吾卫大将军。”
不多时,金吾卫大将军入了寝殿。
崔逢月有些疲惫,面色有些苍白,咬着牙撑着桌沿走到金吾卫将军跟前小声道:“大将军,大元帅临行说你可托付性命。如今,哀家把圣人和亲王托付于你,选禁军中河东亲信,护送他们出京,往东都皇宫去,叫太/祖皇太后娘娘庇佑。若遇阻拦,格杀勿论。务必记好,高家天雄军,与高家亲近的任何人,包括太皇太后,一概不信,必要时,格杀勿论。弄棋,你跟着去,带着将军由密道出宫,趁人不备,立刻往东都去。将军快去准备,一会儿来承香殿接圣人和亲王。”
弄棋虽弄不清楚缘由,但知情况危机,惶然流出了泪:“娘娘,您不随我们一道走么?”
崔逢月摇头勉强笑笑:“你不必担心,我得留在宫中,掩人耳目,拖延时间,且还有这些禁军护卫,不会出事。弄棋,我可把性命都交给你了,护着两个孩子。”
高玉祁点兵往京城去的第二日,天降暴雨,大军停止行进。一个时辰后,雨势渐收。准备继续往前行进之时,只听传令官大叫道:“传高将军令,大军立刻往北行进,围攻井陉关!违者一律斩杀!”
雨一直下,便是夏季,依旧清冷,但高玉祁心中热血沸腾,那是大魏好男儿要收复河山扫除边患的豪情壮志。他胸膛贴着裴书怡义薄云天的书信:“祁郎,河山万里,江山如画,愿大魏子民共享,愿后代子孙同乐,愿你我相见之日,河山依旧!”
他要往井陉关去,哪怕是违了高文渊之令,哪怕是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天雄军的好男儿,国破则家不宁,你们的父母妻儿如何安然度日,随我扫平边患,剿灭胡虏!”
“誓死追随将军!”回应声在雨天震耳欲聋。
达摩岭
裴远愈和二万多将士集于摩天岭,无一人出声,耳边只有山岭呼呼的夜风。
“小东子,把镂银宫灯拿出来,点亮。”裴远愈摩挲着腰际的平安扣,沉静道。
小东子由锦盒中拿出层层包裹的宫灯点亮,在漆黑的山岭上如同指路明灯,让人心生暖意。
裴远愈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悬崖边上,一言不发。直至破晓,薄雾托起东升的太阳,他仔细将灯熄灭,又小心翼翼地装入锦盒。掷地有声道:“众将听着,这是你我归家的明灯,今日绝境,必得破釜沉舟,你我方能归家!”
这些将士,都是从河东选出的精悍,便是面临死境,从未动摇过追随裴远愈的信心,只听达摩岭上发出震耳欲聋之声:“凭大元帅吩咐!”
只听裴远愈说道:“往回,必死。唯今只能顺崖而下。我幼年时读书,太行山脉多乃缓坡悬崖,夏季树木丛生,适才我看此悬崖亦是如此,你我裹上毛毡,顺悬崖滚下去,定有生路。听着,若是我死,副帅统兵。刚才那盏灯,带回京中,交给太后娘娘,说我裴远愈此生有负于她,来生十倍偿还。”
京中太极宫
黄昏时分,天色未暗,窗外不知何时已飘起了霏霏细雨,烟霏霏雨朦朦。
崔行俭走后两日,密报送到的崔逢月手中。灯下的白字黑字,渐渐浮动晃颤地厉害,原来是她的手在抖:裴大元帅领兵三万抄近道围攻井陉关,在达摩岭悬崖一带失去踪迹。
天旋地转,沉沉的黑压了下来。不可能,这不可能是真的!谁都可能出事,他一定不会,他应承了她,他拿了她归家的灯,他知道她一定在这里等他!
崔逢月扶着桌沿,勉强让自己站了起来,沉声道:“金吾卫听令,将宫中所有天雄军送入大理寺诏狱,关闭京城所有城门,关闭皇城、太极宫、永兴宫所有宫门,调集一千金吾卫守护承香殿,有劫持哀家者,格杀勿论!”
崔逢月顿了顿又道:“金吾卫副将听令!不出十日,高家天雄军便会踏入京城,是谋逆!随我守着宫门,等待大元帅归来!”
她与裴远愈一路走来,惺惺相惜,他背负着家国天下,不是日日能围着她浓情蜜意的世俗男子,她,亦不会成为只懂描眉装扮的平淡妇人,他如今不知所踪,那她便要为他抵御风霜。
高家天雄军于半月后才入京将太极宫团团围住,比崔逢月预估的晚了五日。她以为来人定会是高玉祁,不料却是高文渊亲自带兵。
崔逢月并未将天雄军阻于京城通化门之外,而是叫所有禁军退守太极宫,为的是不叫京中黎民百姓陷入内乱的战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