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王妃一怔,陆正杨却是哈哈一笑,随即爱怜地抚了抚陆青殊的头发:“吾儿这段时日长大了。”
见陆正杨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陆青殊索性不再掩饰自己的判断:“阿父,今日天下格局看似顾泽成略占上风,有定鼎天下的气运,但其实颇多变数!”
陆正杨坐下喝了杯茶,笑眯眯问道:“哦?有何变数?”
他这模样,却与小时候考校陆青殊功课时一样,完全就是为了哄女儿开心来捧场的,显是不相信陆青殊能有什么高见。
陆青殊也不生气,只是淡定地道:“变数至少有三,其一,顾泽成如今之势,无非是因为他先败王通,后败顾用,让天下以为他是最强。”
陆正杨扬了扬眉毛:“难道不是这样?”
陆青殊坚决道:“当然不是,先时两战,都是王通与顾用在进攻,而顾泽成若要一统天下,就必须进军关中与河南,守城与攻击之心,如何能得一样?困兽犹斗之理,阿爹,你定是比女儿更清楚的。更何况,王通与顾用,又有哪一个是好易与之辈,若铁了心要拖死顾泽成,不论是关中那四要之地、还是黄河天险,都足够顾泽成消受的。
而这带来第二个变数,顾泽成虽号三十万大军,可这短时间捏合之军,其中来源甚广、人心甚杂,说句不好听的,不过是群暂时聚拢的乌合之众,一旦关中或是河南之战失利,三十万人心说散便散,所以顾泽成如今看似有问鼎之势,其实乃是如履薄冰,若不能一口气速下河南或关中,他必反受其累!”
陆正杨听得入了神,看向女儿的眼神已经截然不同:“殊儿你所说的第三个变数?”
陆青殊:“第三个变数亦自第二个变数中来,一旦顾泽成不能速下河南与关中,他手下必乱,若有人既有威望又有领兵之能,趁乱而起、登高一呼,将他取而代之,易如反掌。”
真定王妃此时才“啊”了一声:“你是要你爹……”
陆青殊点头:“是,全看爹爹想不想,全看爹爹要什么。”
陆正杨没有想到,本来是他问女儿的这句话,竟反被女儿问到了自己头上,可是,那毕竟是逐鹿天下、问鼎争霸,陆正杨不由踌躇:“殊儿,你要知道,这可与赌桌相差仿佛,若不亲自下场,咱只管压注,更是胜负易手,咱们只管换另一家押,自己终归是安全的;可若亲自下场,想全身而退便是万难,你爹我已过不惑,拼一把便赔了也无遗憾……可你不过一介女儿身,届时……”
陆青殊却淡淡打断了陆正杨的顾虑:“爹爹,女儿早已经看得清楚,押注的下场便是女儿现下这般,嫁与他人,身不由己,随便来个阿猫阿狗便可能要我俯首受辱,与其仰人鼻息,为何不搏上一把?女儿愿全力襄助爹爹成此不世功业!”
第37章
顾泽成才离开陆青殊的院子,便与顾良妹道:“今日委屈阿姊了。”
顾良妹却是看着弟弟道:“阿成,你不怨我就成,我实是没想到,真定王竟然来得这般快,我这次是不是给你捅了个天大的麻烦……”
顾泽成一反先时对顾良妹的严厉,反倒温言安慰道:“阿姊说的哪里话,舜娘与陆氏,本就是我的事,真定王爱女心切,本在我预料之中。”
姊弟二人低声说话,便到了方舜娘院落中。
方舜娘是隐约听闻真定王来了府中,早已经坐立难看,此时看到顾泽成连忙道:“夫……大帅!真定王可有为难你?我、我,如若不行,我便出府去,只要能我一立锥之地,叫我为你将孩儿安全生下来便成……”
说着,她眼圈都红了,秀美的脸上净是坚定。
顾泽成哪里能见她这般委屈,握住她的手道:“又是谁在同你乱嚼舌根,方才我已经将你的事与真定王说了。你怀着我的孩儿,又有何人敢赶你走?不信你大可问一问阿姊。”
方舜娘便不由看向顾良妹,对方微笑点头,心想,为了你,阿成可是连真定王都跪了,岂能保不住你们母子?只是今后与真定王府关系如何,那便真是不好说了。
方舜娘这才展眉而笑。
顾泽成调侃道:“你便只信阿姊所说,不信我的话对吧?”
方舜娘耳根渐起粉色:“大帅哪里的话……”
如此不过几句软语,二人间便自有甜蜜情谊,顾良妹便知趣而退。
好半晌,顾泽成与方舜娘用罢饭,外头亲卫已经来催了几次,他才叮嘱道:“你莫管这些事,只管安心照顾好自己与孩儿,外头一切自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