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手粘腻,让人一阵恶心。剪刀铁制的把手经过多年锈蚀与摩擦,触感竟然是软绵绵的,带着老物件的潮湿气息,只有锋刃雪亮,隐隐带着一抹暗红。
地上铺着几张不规则的白纸,纸面大的惊人,毛估有接近两米长,一米宽。
纸上画好了线,野姥姥要祝平安沿着划线将纸裁整齐,才能作为纸扎的原料。
纸扎是殡葬业的传统手艺,以竹木为骨架,纸张为外皮,制造出各种栩栩如生的形象给死去的人作为陪葬,大概是属于人殉与陶俑等而次之的替代品。在坟墓前一把火烧去化作青烟,活着的人相信这些会化作实体,成为阴间亲人的财产与随从。
只是这纸扎的用纸,会不会太好了些?
纸质洁白,厚度均匀,像是学堂用的上品纸,按照小镇的生活水平,纸扎该用些粗糙的草纸即可,何至于这么奢靡浪费?
祝平安带着疑问,等他触摸到地上这一堆纸的时候,入手的滑腻感更让他毛骨悚然。
与其说他摸到的是纸,不如说摸到的是某种光滑的兽皮。
种种猜测在祝平安脑海中纷至沓来,祝平安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一边用剪刀剪开白纸,一边借着昏暗的烛火观察。
剪裁手感更像是柔韧的皮肉,过程中发出细微的声音也如同肌肤裂开,但剪刀过于锋利,流畅自如,他并不能确定。
纸张表面没有毛孔的痕迹。
或许这只是野姥姥自制的好纸,是自己想多了?
——千万不要好奇!
祝平安告诫自己,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别人的秘密不必急于探究,而是应该交给时间。只要自己活得够长,就一定有机会了解这世界上不为人知的秘密。
“手还算稳。”
野姥姥满意点头:“今日到天明之前,你就按这形状将材料处理好。日出之后,你可以自己去逛逛,记得午时便回来,有午饭。”
她从地下室取了一篓子原纸上来,同样是不规则的形状,同样大小,只是纸上没画线,祝平安要做的裁剪与之前雷同。
学徒干这机械重复的劳动正好。
野姥姥这儿的工作不算繁重,毕竟从四点到天光大亮,充其量不过两三个钟头。祝平安头埋头苦干,心无旁骛,直到野姥姥喊停,这才放下手上的剪刀,洗了手用湿毛巾揩了面,昏昏沉沉出了大门。
院子里有一棵枝叶繁茂的梨树,树上有个巨大的空洞,许是被雷劈过,乌鸦在里面筑巢,时常听到刺耳的鸟叫声,“呀呀”的仿佛在凄厉的哭泣,加上那黑色的鸟像地狱的使者,很应景。
白天不见纸人,不知道是被野姥姥收了去,还是自己躲在什么阴暗的角落。
旭日扫去了室内的一丝阴沉,虽然屋内的光线不够明亮,但是朝阳总让人觉得充满希望。
祝平安深呼吸,走出院门就见小池精神奕奕在门口等他,带着笑意,从破烂的短衫口袋里掏出一捧像是莓子的红色浆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