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上虞九地总兵——郭奉大将,此刻正坐在草垫子之上,身体虚弱地抠着滂臭的脚丫子。
他自从被“俘”之后,便饭不吃,水不喝,只以绝食扛议。数日折腾下来,他的身子骨已经快要扛不住了。再加上牢内较为潮湿,皮肤上也多有溃烂之处。
郭奉与巴乌不同,他是实打实的大乾将领,既对朝堂没有绝望,且还身在高位,受景帝信任。再加上他已仇视南疆之地半生,性格刚直忠厚,那自然是看不上背叛大乾的小怀王的。
这一点,任也心里也是清楚的。并且,当时上虞县破,郭奉要是表现得非常软骨头,那他可能也不会想着要招安对方。
看人用人,都是要品格为先的。
“吱嘎!”
就在郭奉心里琢磨着,巴乌去哪儿了的时候,这牢房门突然就敞开了。
室外,数位狱卒,催促着十几位家眷道:“去吧,尔等探监,不限时辰,想说什么都可以。”
郭奉闻言一愣,抬头便见到自己的老爹、老娘,还有三位妻妾,六七位儿女走了进来。
“老爷啊!”
“儿啊!”
“爹啊,我以为你在城门之下,已经被五马分尸了呢!”
“……!”
这群人见到郭奉后,便一股脑地扑了上来,高声痛哭。
郭奉也蒙了,连连安抚老爹老娘后,便开口问道:“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年近七十的老爹,抓着儿子的手掌,悲惨戚戚地说道:“那日城破,兵丁们护着我们离开,刚跑了不足二十里远,就被绿林匪军追上,神情……他娘的,那匪军照头就给了我两鞭子,打得我皮开肉绽,险些见了祖宗。”
郭奉闻言,脸色阴沉:“这怀王着实可恨,老子绝对不会……!”
“儿啊,你先等等。”老爹泪眼汪汪地瞧着他,轻声询问道:“你既已被生擒,可有什么打算?”
郭奉傲然道:“吾乃大乾之将,受皇恩浩荡,统领上虞九地的兵马,此生,绝不可能为那怀王征战一日,献一计策。”
话音落,郭夫人抽泣着回道:“那老爷,可曾想过我们的处境?”
“大不了老子再死一次,与一众至亲共同人头落地,不负皇恩,不负家乡。”郭奉肛裂得一批。
“死若能死,那自然是好的。”老爹双眼红彤彤地回道:“问题是,我等即便想死也难。”
“为何?”郭奉挑眉。
“儿啊,那怀王说了。你若降,高官厚禄不在话下;你若不降,便让我与你父亲,一同去勾栏院当龟公与老鸨。”老母盘坐在地,哭着喊道:“我都七十有三了,这要与你父亲一同去了勾栏妓院,那日后死了都没脸见祖宗啊。况且……我二人也没有从事这等勾当的经验啊,若是干得不好,你父亲免不了再挨一顿皮鞭沾凉水啊。”
郭奉惊呆了,半晌无言。
“那怀王还说,要我等姐妹一同去勾栏院,伺候那些风尘女子,为其洗亵裤,洗月经带。”郭夫人哀嚎道:“老爷,奴家不怕苦,就怕令你蒙羞啊!万一有醉汉看上我等……这又如何是好?!”
郭奉紧咬钢牙。
“爹爹,那怀王要造三座奇观,想把我等兄弟姐妹全部充军,去扛大石头。”长子哇的一声哭了:“爹爹,孩儿不想扛大巨石,不想被充军啊!”
“儿啊,为父此生是绝不可能去当龟公的!”
“老爷,勾栏院中鱼龙混杂,我等女眷如何自保?”
“爹啊……大石头太沉了,我等必要死在劳累之中啊!”
“……!”
一群人再次哭喊,抓着郭奉的肩膀与胳膊,猛猛地摇了起来。
不多时,郭奉捂着脸颊,叹息道:“……怀王此计,招招致命啊!一群累赘,难以成全本将的忠名。”
“啪!”
老爹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吼道:“百善孝为先,无孝之人,又何谈忠君?老子把你养这么大,现在你说老子是累赘?!”
……
一个时辰后。
郭奉进了邢房。
“跪下!”牢头瞪着眼珠子吼道。
郭奉攥拳,嘴唇颤抖道:“能不能不让我老爹老娘去当龟公与老鸨?”
任也头都没抬,只吃着糕点回道:“败军之将,你死我活的立场,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本王没让你父亲去给战马配种,就已经算是仁慈了。”
“……!”郭奉无言。
“三个月后,你要是后悔了,那本王可不能保证,你的家眷都遭受到了什么。”任也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两条路。其一,你留下助我成事,我提拔你为一郡之地的第三武官,仅次于老刘和巴乌之下。待奇观建成,本王也可让你父母照料福地,延年益寿,你的家眷,也会得到照顾。其二,你想死是不可能的,每隔一个月,我会让狱卒提你出狱,在暗中观察你家眷的处境,看看老父是如何啦皮条的,看看你儿女,是如何搬运大石的……。”
“你莫要说了,”郭奉扯脖子吼道:“闭嘴!”
“呵呵。”任也微微一笑。
“老子自打出生以来,从未见过如此无耻、无义之人。”郭奉咬牙。
“什么人,什么对待。”任也插手看着他:“你应该庆幸自己还有选择。大乾有很多酒囊饭袋的败将,现在挖空心思的想给本王磕头,但却都没有机会。你还好,起码有的选。”
郭奉沉默许久后:“怀王,你可令我死而复生,那我若同意,是否要遭受到天道约束?”
“你若同意,便为本王随扈,日后但凡叛变,本王一个念头,你就会灰飞烟灭。”任也如实相告。
话音落,刑房内,安静无声。
任也不再理他,只端起了茶杯,慢悠悠的想要饮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