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能够在大周官府之中任职二十七年而不易其志,自然不是他这三两句嘴炮攻势可以说服的。
“今生已是如此,如果来生,王立愿当牛做马,为天下百姓驱使!”
王立就是标准的士大夫价值观。
虽然文人之中亦有贪生怕死者,但也有像王立这样,将信念看得比生死更重的人。
对付这样的人,以生死相迫没有人,晓之以大义也效果不佳。
但是这一类人却有一个共同点,虽不在乎生死,却最重青史之名。
他们不在乎当下之人是如何看待他们的,知我罪我,唯其春秋。
杨清源在入洞玄之前,也是如此的理念。
身后之名胜于生前之事。
“那王大人可曾想过自己的身后之名!?若是今日王大人死在这里,本官可以保证,王大人在我大周的史书之中便是本案的元凶首恶!乃是祸乱江南的污吏,偷盗饷银的巨贪!千秋万代,王大人都会背着这个骂名!”
瘫软在地的王立听到狄知远的这个句话,身子一震。
“不可能!本案之中,我不过是一个小人物,谁会相信,一个六品州刺史府银曹能够贪渎八百万两!你们如此草草结案,天子和内阁会相信吗?!”
狄知远看到王立的反应,便知道有门。
“王大人,你觉得天子和内阁诸公在意的是这八百万两饷银,还是幕后的真凶!?现在八百万两饷银已经找回!我说你是真凶,那你便是真凶。”
王立端倪了狄知远半晌,然后摇了摇头,“不!狄大人,你不是这样的人!大理寺也不会如此草草结案,否则当日杨清源也不至于和太子翻脸!”
狄知远笑道,“王大人,我家杨大人确实不是这样的人,但我不一样,我只是大理寺丞,杨大人的佐官。更关心自己的仕途,凭着破获江南银库大案的功劳,足够我升个一两级了吧!不仅如此,到时候我大周的史册之中也会记载,我力破此案,仕途亨通,青史留名,何乐而不为呢?!”
“王大人要不要以自己的身后之名,来和我赌一把!堵我不是这样的人?!”
看着狄知远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王立犹豫了!
这个赌,无论输赢,他都没有好处;狄知远也可以不在乎输赢。
王立脸上的表情和飘忽不定的眼神,在预示着他心中的犹豫。
狄知远立刻乘热打铁,这种时候,是最容易攻破犯人心理防线的时候。
“王大人,所以你要顽抗到底,为赵羽这个昏聩之君的后裔效力吗?!况且他也不是前秦正统啊!长公子扶苏才是一世皇帝的嫡子!嬴亥不过是篡位者而已,你为一个篡位者之后效力又能有什么好名声呢?!谁又会将你当成前秦的忠臣呢?!”
“……”
王立沉默。
“而且,我大周律明文规定,若有自首、坦白情节的,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若是你的供词为整个案件的破获提供了重大作用,还可以认定你将功折罪,能够活着为什么要死呢?!到时候即便做不了官,也可以研究学问,著书立说。”
晓之以情,动之以利!
没错,不是动之以理,而是动之以利。
光靠画饼和嘴炮,并不足以让人信服,还是得让人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
而且若是王立真的如实招供,为案件破获发挥了建设性作用,免其死罪,也未尝不可。
“狄大人,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王立开口道,声音有些沙哑。
犯人一旦开口要水,就说明了他的犹豫,这种时候,是绝对不能给他水的。
喝水除了缓解他口渴外,这个动作同时还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情绪,喝水只会让犯人镇定下来,继续顽抗。
“等你招供之后,别说是喝水,便是要喝雨前龙井都可以!”
又犹豫了一刻钟后,王立才缓缓开口,“狄大人,你想知道什么?你问吧!”
语气之中带着倦意和颓废,王立的心理防线崩溃了。
狄知远面上表情依旧,但心中已是振奋不已,这大半夜的,总算没白费功夫。
“那我就从银库之事问起吧!”
“越州银库之事,你是谋划者还是执行者!?”
王立微微犹豫,“都是吧!原本的计划并非如此,是我根据对于越州银库的了解,更改完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