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守此地这么多年,我确实有些倦怠了。”
“往事不可留,去着不可追。”
中元看着前方的浑天仪。
“当年黑帝铸就这六天阴仪是曾经问我,以此宝能否再塑幽冥,建万世纲常,令富者不敢放纵,暴者不能横蛮,贫者知自强,困者觅生机。”
“我对她说,万世纲常,不在一件宝物。世道人心,非任何神通可以凌迫。”
“她那时对我说,人心的确不可以被神通凌迫,却可以为人心所引导。”
“我当时不以为意。我一向以为人心如水,易动难安,上一刻清澈,下一刻污浊,这本来便是天性。”
中元摇头后看着阴阳法王:“今日看到了你,我却明白当年是我错了。”
“前辈……”
阴阳法王嘴里发苦,当年这位一向与五方五帝之中的青帝灵威仰交好,同黑帝汁光纪关系说不上和睦,甚至颇多争吵。
可千年万载,硕果仅存的一点余烬,还有什么门户之见?
“我当年与黄天道首等一起升起这慈州之地,也没有想到会在这天地之间为你们争开一条生路。”
中元双目悠远,似乎回忆着当年的旧时光。
“沧海桑田,不管我们花费多少心力,有多少巧思妙想,这慈州也在不断的向海中沉沦。相比我们刚刚升起它时,东岸已经被海浪日积月累的卷去近四十里。”
“东海之浪,的确是越发猛烈了……”
“偷天换日,化沧海为桑田,将废土化锦绣。我当年自视这慈州为我神通最精妙的作品,可天道有常,即便我道术无双,也无法撼动悠悠时光。”
中元看着阴阳法王。
“可你费尽心思,施足手段,却能在这万载千年之后依旧护卫着当年的这些旧友。”
中元幽幽一叹:“黑帝在你身上展露的神通,不知胜过我多少。当年是她赢了。”
“前辈。”
阴阳法王看着中元:“弟子,弟子恐怕撑不住了。”
这位傲立南朝不知道多久的王者面对昔日的师长终于难以自持。
“九幽轮回法虽然能助我不断轮回,可毕竟不入长生,自有其界限。”阴阳法王拜倒在地上看着中元:“弟子再过百年,便是油尽灯枯之时。那个时候,六天阴仪无人镇守,威仪自现,恐怕这些当年故友……”
阴阳法王的身影在这一个个遗蜕上扫过。
“陛下的重宝落在别人手上,是我无能不能守住。可这些同门……万劫阴灵难入圣,这是我们的因果,我们自己承接,可我们毕竟没有错,总要有个重头再来的机会。”
滚滚热泪,自这老鬼眼眶之中落下,滴落在地,凝成玄冰。
“今日既然能够见到前辈,一阳子斗胆,请前辈到时候出手,不要让这些同门的遗蜕蒙尘,落入北邙那些鼠辈的手中,也为他们留下一丝重来的机会。”
阴阳法王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