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8月9日。
左重坐在戴春峰办公室的会客区,看着墙上的精诚团结四字捂嘴打了个哈欠,这两天他刚刚把日谍案的手尾收拾干净。
陈实身为中国人却助纣为虐甘当汉奸,本应就地正法,但念其认罪悔罪态度良好,尤其是陈局长舍下一张老脸求情,最终交于温郁庆带回密码检译所,戴罪立功。
这里面有没有那位王副所长的帮助,左重不清楚,反正这种事在国府不稀奇,就像西游记里被打死的妖怪那都是没背景的。
跟陈实相比,“地下党”章云的下场就悲惨多了,招供了十几万字真假难辨的情报后,此人被血块堵住呼吸道窒息而亡,下一辈倒是可以考虑去写小说。
他的同伙,古舟书局的老板死在了手术台上,凌三平倾尽全力也没能将其救活,尸体交给了新法医练手,算是废物利用了,毕竟抢救花了不少药钱。
没办法,
这年头,地主家也没余粮。
左重好不容易跟方方面面的人员扯完皮,将两个“地下党”的财产分干净,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被老戴一个命令叫到了局本部。
至于原因,他猜测可能跟沪上的局势有关,按照长谷良介给出的情报,日本人很可能在今天发动战争,至少会有所动作。
经过这些天的军事部署,目前双方在黄浦江周边布置了大量兵力和技术装备,这么多人员每天的人吃马嚼就不是个小数。
国民政府拖不起,
日本人更拖不起。
所以中日之间的战争不光是军事问题,政治问题,也是经济问题,要是这么长期对峙下去,不等开战两个国家就得彻底破产。
正想着,戴春峰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左重立马起身恭迎,微微弯腰低头说了句老师好,又赶紧走到桌子旁帮对方拉出椅子。
刚从外面回来的老戴轻声恩了一声,随手将公文包放在办公桌上,一脸疲惫的坐了下去,抬手揉了揉脑袋,朝他轻轻摆了摆手。
“慎终,坐吧,在我这里就不要见外了。”
“学生遵命,谢谢老师。”
领导的客气话,永远只能听一半,谁要是当真,那不是傻子就是棒槌,左重毕恭毕敬的坐下,挺直腰杆只坐了半个屁股。
戴春峰扫了他一眼,脸上挂起一丝淡淡的微笑:“慎终啊,这次抓到地下党和日谍,消除了我们内部和身后的威胁,领袖对此非常满意。
决意授你三等宝鼎勋章,其他人员授四五等云麾勋章,本来校长想亲自来一趟,不过有个紧急军事会议需要参加,便委托我代为授勋。”
“多谢老师栽培,学生诚惶诚恐。”
左重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激动的神色,心里却很无语,这玩意他都拿了几枚了,一点屁用没有,哦,不对,将来倒是可以增加刑期。
还有参加军事会议,可算了吧,某人要是不掺和,沪上说不定打得更顺利,一旦对方将精力放在军事上面,基本就代表着前线要一败涂地了。
戴春峰不晓得他大逆不道的想法,起身理了理衣领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木盒,正色宣布了军事委员会的正式命令。
随后将花里胡哨的勋章挂到了左重的胸前,又传达了几句某人的“口谕”,无非是再接再厉为果党再立新功之类的场面话。
走完了程序,老戴示意左重坐下,然后靠在椅背上缓缓说道:“对于你下一步的工作,领袖已经有了安排,还是留在沪上。
那里是民国的经济中心,也是亚洲乃至世界情报中心,日本人早就垂涎三尺,作为金陵的东南屏障,此地绝对不容有失。”
你这次回去有几个任务,一是制裁暗杀,二是办学,三是反谍,四是针对日本军政方面的情报搜集,每一项都不轻松呐。
第一件事呢,常余庆这个人听说过吧,沪上漕帮的老一辈大佬,早年曾在日商的丰田纱厂、同兴纱厂任工头,和日本人关系密切。
后来离厂经营浴室、舞厅并加入了青帮,民国二十一年的一二八战役时,在日军支持下于闸北组织沪上北区市民维持会,任会长。
事变结束后,他遭到金陵通缉,潜逃至所谓的关东州,投靠日本浪人参与伪满帮会活动,是一个死心塌地为日本人卖命的老牌汉奸。
据东北区情报组反映,此人前段时间对外透露自己将重返沪上,借此招揽了不少混混、土匪、失意文人、原东北军成员和白俄军官。
8月6日,有人看见他在前往鲁省岛城的邮轮上出现过,下船后登上了一辆日本驻军的汽车,目前踪迹不明,但很可能已经到了沪上。
对于这种民族败类,领袖指示要杀一儆百,记住,这不是秘密制裁,要公开将其处决,动静越大越好,以此震慑某些心怀鬼胎的人。”
常余庆......
左重脑海里迅速闪过对方的照片和基本资料,鄂省荆州人,前朝光旭年间生人,身高马大,长相奇丑,鼻孔朝天,双耳如扇。
毕业于鄂省武备学堂,辛亥隔命后到沪上闯荡,担任过五马路商界联合会评议长,四一二时走上政治舞台,手上有不少血债。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必须弄死这个苟汉奸,想到这,他起身昂首回令:“是,学生一定尽快找到常余庆进行制裁,请老师放心。”
“恩,好了,放松些,你我师徒之间不用这么紧张,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戴春峰哈哈一笑,浑然没把一个青帮头子放在眼里。
要是特务处连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都收拾不了,那才奇怪。
至于对方会不会躲起来,这次可不光是金陵政府要姓常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