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将临,在城东的一条公路上,一队队一坨坨身穿已经变成了茶色军服的队伍正蜿蜒地迎着太阳向东退去。这是一支一眼望去便知吃了败仗的队伍,他们没了队形没了生气耷拉胸前的脑袋,仿佛沉重得抬不起来,往日那种赳赳威武不可一世的劲头早已没了踪影。
修长的三八式步枪枪在他们手中似乎也成了一种多余的负担,士兵拿着这些步枪,有背着的、扛着的、挎着的各种姿态。褴褛不整的军装上满是泥土、血渍使沉闷中更显出万般的疲惫。往来的零星车辆和马车卷起的尘土吞没了三三两两的士兵。虽然尘土飞扬,但却没人躲闪,只是麻木的走着,偶尔会有一些骑在马上的军官冲着他们大声呼喝着让他们加快速度,因为一旦等到天亮,他们的身后肯定就会出现敌人的身影。
一辆沾满黑色的泥土的轿车在简易的土质公路上颠簸着。车后座上稲垣広树和堀内光太郎就这样坐在车的一侧呆呆地望着车外潮水般滚动的溃兵心里充满了苦涩的滋味。
“就这么败了么?”稲垣広树的嘴里突出了低声的叹息。
“稲垣君,你也别灰心,等我们回去后补充好队伍再杀回来,到时候我们再一雪前耻!”堀内光太郎安慰着他道,只是这句话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但愿如此吧。”稲垣広树脸上露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经过连续两场战火的犀利,羊城整座城市都显露出一种破败的迹象,尤其是城北地区,那里的战斗最激烈的,而且经过了快速反应师炮火的摧残,可以说城北地区已经被毁掉了一半。
韩勇坐在一辆吉普车上,沿着坑坑洼洼的弹坑缓慢的朝着城东驶去,战后的羊城城满目苍夷,随处可见失去家园的百姓望着已经变成废墟的家园陶陶无声息的流泪,看着这些满心悲痛的百姓,韩勇虽然心中同情但也非常无奈。
他转过头对坐在一旁的萧明道:“萧明,咱们军的粮食还有多少?”
萧明怔了怔,随即将飞快的回答:“军座你是在担心咱们的粮食不够么,这个你不用担心,后勤处在上个星期刚买了一批大米,够咱们军吃上一两个月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韩勇摇摇头:“我想帮帮外面的这些百姓。”
“你要给城中的百姓发粮食?”萧明先是一愣,随即大惊道:“军座,这绝对不行。羊城里的百姓何止百万,咱们就是把所有的粮食分给他们也是于事无补,您这样做不但没有多少用处,反而会动摇军心啊!”
看到萧明这么激烈的反对,韩勇先是一怒,随即这才醒悟过来。这件事确实是自己太过冲动了,按照羊城的人口基数来算,就算是把全军官兵的口粮全都献出来也不够所有百姓吃几顿的,而且如果韩勇真的这样做的话部队没有了吃的,恐怕部队的人心都要散了。
想到这里,韩勇轻叹了口气:“萧明,你别紧张,我不过是有些感慨而已,自然不会做出那么荒唐的事来。不过我觉得虽然我们不能帮助所有的人,但至少可以设立一些粥铺,熬些粥来帮助一些行动困难的孤寡老人和孩子,虽然只是临时性的,但说不定凭着这些措施也可以救回几条性命,你看怎么样?”
听到韩勇没有冲动的要把粮食都分发给灾民,萧明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这个倒是可以有,咱们旅虽然没有太多的粮食,但开几个粥铺还是没问题的,而且那也用不了多少粮食。我回电话给张庭,叫他安排从梅县,河源调粮食到羊城。”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到了城东的一条大街上,虽然道路上偶尔也有几个弹坑,但比起刚才已经是好得太多了,而且这里到处都有穿着土黄色军服巡逻的士兵。
车子开到一座大楼前停了下来,苏晋二人走了进去,当他们刚进入一间宽敞凌乱的大厅时,便看到身材微胖,留着一撇旧式仁丹须的上余汉谋大步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众军官,只见他人未到笑声便至。
“哈哈……韩长官你总算是来了,让我们盼得好苦啊!”
余汉谋大笑着握住了韩勇的手,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头来对身后的众人大声道:“大家都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们此次战役的英雄部队的长官,让日本人胆战心惊的六十七军军座韩勇。我听说日本人甚至还给他的部队取了个外号,叫什么京观部队,由此可见韩军座的厉害啊!”
说吧,余汉谋又笑了起来,长官笑了他身后的众军官自然不能不卖面子,都跟着笑了起来,只是韩勇却瞧得很清楚,有几个人的笑容很显然不是那么的自然,看到这里韩勇的心里加了几分小心。
闯荡了好些年的韩勇自然不是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菜鸟,世道的人情冷暖自然是知晓的,面对长官如此赞誉,他自然不可能全盘接下来。只见他的脸立刻垮了下来,苦笑道:“长官过誉了,职部由此虚名不过是将士用命,加之诸位长官同僚抬爱罢了。其实抡起资历,职部比不上二十九军的陈长官,若论战绩比不上七十四军的王军长,抡起作战经验更是连在场的诸位长官的手指头都比不上,哪里敢在诸位长官面前装大拿啊!”
到了这个时候,韩勇以前当主持人的功底就出来了,一番看似逼真的表演让不少心里不快的军官心中舒服了不少,看来这个年轻人还是懂得军中的规矩的,没有在他们这些老家伙面前摆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