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虎头心头轻叹,人力有穷,对方若还是这么不计代价地攻打,自己这边这点人终究是扛不住的。
他扭头看向南面的城墙,那儿是叛军唯一没有进攻的方向,是给他们的退路,更是恶魔的诱惑。
那安静的城门仿佛有个声音在说着:逃吧!你们已经打成这样了,对得起朝廷了,何苦在此丢了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留得能战之人,去下一个城,重新整队备战才是当下正途啊!
他看着此刻热血上头,口中高喊着誓与城池共存亡的太守大人,心头又生出几分于心不忍。
既不忍戳破对方那个只要努力就可以守住的美梦,又不忍抛下对方做一个懦弱的逃兵。
虽然他认为那是更正确的选择。
“将军!快看!”
一阵士卒的欢呼声将他从麻木的劈砍中叫醒,只见夜色之中,一条火龙在城池的西面陡然亮起,然后迅速地冲向了城池下方的交战最激烈的北门。
正一门心思攻城的雨燕军被这斜刺里冲出来的一支骑兵猛地一撞,本就处在战损崩溃临界点上的军士们,一看对方援兵抵达,瞬间战意全无,倒卷溃退。
督战队正要狠下心来动刀,后方适时地响起了鸣金收兵的声音。
看着如潮水般退却的敌军,城墙上,几乎所有人都瘫坐在地上,连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张虎头也是一样,但他还是没忘记身为一个军人的素养,在瘫坐下来之后开口提醒太守,“大人,速速放援兵入城!”
至于什么援兵有没有可能是敌人假扮的,那已经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没这股援兵,这城也撑不过下一次攻击了。
当援兵进入,先前还振奋不已的众人这才发现,所谓的援兵,也就只有数百人。
太守看着那个领兵之人,对方竟然戴着半张面具,挡住了眼鼻,仿佛不敢显露真容,登时有些迟疑,但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只得上前,“敢问尊将,可是奉秦州牧大人之名来援的?”
原本狼牙州州牧兰廷望已经去了中京任职,新的秦州牧才刚来不久,他昨日便遣使报了信,此刻自然会作此猜想。
“狼牙州城乃是重中之重,眼下狼牙州剿匪亦有重任,秦州牧也无余兵可派。”
在太守的心头陡然一凉下,蒙面将军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接着道:“州城虽无兵,朝廷却有兵,我等乃是奉中枢之命而来的援兵先头部队,大军已经动身,请大人务必坚守城池,拒敌于狼牙州之外,战后朝廷自有奖赏!”
说完便将令牌一抛,太守拿过令牌一看,的确是中枢密令,登时疑心尽去,并且得知援兵还在身后,更是心中大定,欣喜不已,“将军之来,如久旱逢甘霖,请将军放心,本官定会全力守城,誓与此城共存亡。来人!请将军和将士们去休息,给将军安排一处上好宅院!”
蒙面将军却摇了摇头,“情况紧急,没有休息之机,我这就上城墙,劳烦大人派个能取信于将士之人随我同行。另外再寻些冬衣,与将士们御寒即可。”
太守一听,不免赧然,“将军说得是,如此紧要关头还休息作甚,本官也立刻组织人手,巡视城中,安抚民众。沙郡丞,你便与将军同行,一切听从将军号令!”
蒙面将军抱拳,带着兵,在郡丞的陪同下上了城墙。
城墙上已经有了不少的残破,同时,收治残兵、守城器械清理准备、军士排布轮班休整等等,都需要趁着天明前的紧要关头做完,饶是有百余名亲兵帮衬,忙完这些已是两个多时辰之后,夜色已经来到了最深的时候。
郡丞走来,带着几分佩服,“将军,下官给抱了几床被褥在城楼的隔间,铺好了床,备了些酒菜,您且去小憩一会儿吧!”
蒙面将军摇了摇头,“吩咐拆下的房屋都拆了吗?无家之民可赔偿安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