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穆帝看着怕极了生人,躲在南王身后好一会儿,就又跑开了,几个侍卫跟在他后面。

宁如颂并未叫人将靖穆帝给带回来,不论靖穆帝是真疯还是假傻,都会派暗探一直盯着他,直到他真死上一回为止。

南王见靖穆帝离开,松了一口气,对着宁如颂转开话题,“听说那段家嫡子段瓒要入朝为官了?”

段家是累朝的世家,南王身为何家人,当然也是关注着的。

“要了一个偏僻地界的县令差事。”宁如颂顺着南王的话,嗓音孤冷,手抵在桌案上,“不过白回显暗地里想将他留在云城为官,他想拉拢段瓒到他户部历任。”

“微贱出身,一边自视清高,一边又想借着世家的势洗清他从根上就带着的卑怯。”南王眉眼一挑,眸子里露出讽刺,“段家哪是现在的他能算计的,还是这几年官途走的太顺畅了。”

累朝而屹立不倒,段瓒可能是个蠢的,但段家深宅里那些人手段可都恐怖着,啧!

“朕就看着他会是个什么下场。”宁如颂情绪浅淡的说出这句话。

白回显是个很俗套的聪明人,很好使,换起来也并不是很困难。

两人再聊了一会儿朝廷事,宁如颂就起身要走了,墨色的衣摆垂下,繁复尊华,“南王看牢靖穆帝,也看牢何太后。”

南王垂头行礼,“是!陛下!”

自宁如颂坐稳皇位的那一日起,舅舅和侄儿的称呼在两人之间就自然的销声匿迹了。

君臣之间的分寸,南王把握的很好。

…………

雪厚夜深,青砖结上冰霜,永定宫内鎏金五足的香鼎中药香升起,这是一年前贺玥惯用的。

宁如颂迷迷怔怔的只见眼前柔软纤细的弧度,他脖颈垂下抵靠在她的肩处,闻着苦涩的药香,心中腾起海啸,席卷至全身上下。

眼眸如琉璃浸水,叫他看的更加不分明,痴痴抬头,竭力辨连着眼前人的相貌,却只能窥探到那双柳叶眼。

他抬臂放在自己心间,用手按了按胸膛,神色惘然,矜冷的容色在此刻显出一碰就碎的孱弱。

“怎么了?”女子的唇一张一翕,用素白的手指揉捻着宁如颂的额角。

叮铃一声响,宁如颂视线逡巡过去,她酥软纤细的腕间带着玉镯和香灰珠红绳,香灰珠和玉镯两者相碰发出声响。

眼前女子笑了,缓和声调,“你怎么总是关注我的手腕,镯子和香灰珠红绳你不是都将它拿走了吗?红绳还在你腕间系着呢。”

宁如颂愕然垂头,他的手腕上的的确确系着一根香灰珠红绳,他慌急的想撑起身子,眼前人却垂下头,手捧着他的脸,手指揩过他的眼尾,“宁如颂。”

贺玥!贺玥!

“贺玥!”宁如颂猝然惊醒,侧起身子扶着床沿。

牙关在不经意间咬的过紧,他已经觉察出血沫味,整个心脏被浸泡在盐水中,隔世经年久久不愈的伤口,泛着疼痛难耐的酸涩!

“吱嘎!”寝殿门被打开,小关子一手端着温茶,一手端着灯盏进殿。

灯盏将晦暗驱散,小关子将它放在桌上,用银针当灯芯挑的更旺了些,随后他跪在脚榻处。

“陛下,您被梦魇着了,奴才在外头听到了您唤皇后娘娘的名字。”小关子满脸揪心的说着。

宁如颂仿若还沉浸在刚才的梦中,那并非梦魇,那是他恨不得就此沉溺的浮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