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更是恶狠狠说道:“欲成大事,必要心狠手辣,果断决绝,切不可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啊!”
“你替我斟酌办吧。”
袁时中满脸皆是无奈之色,他黯然地点了点头,叹着气继续说道:“说句实在话,王世杰虽酒后失言,可罪不至死啊。他今蒙冤被斩,我心中直到现在仍旧十分难过……”
刘玉尺面色一沉,十分坚毅地虽说道:“将军对我等仁慈,玉尺心中自然清楚。不过,今日情势危急,还望将军能暂作隐忍,待我小袁营脱离闯王之后,再慢慢寻他算这笔账就是了。”
他见袁时中默默点头,便知其已默许之,不由又接言道:“过会儿,将军去到夫人房中,倘若她提及此事,你不但要谈笑自若,还得说闯王杀得很是,就算闯王不斩了王世杰,将军也不会留他……”
“这个……怕我很难出口……”
“将军,你至少不能在夫人跟前露出心中的不平……想当初,汉光武帝的亲哥哥被更始斩杀,光武帝驰回宛城,深自引过,从此闭口不言昆阳之功,亦不敢替哥哥服丧,其饮食言笑,一如平常。
更始帝这才没有将他也斩杀,反而拜他为破虏大将军,封武信侯,更放之去河北平乱,才成就一番帝业。
而今,王世杰只不过是你的部下,并非真正的亲兄弟,就算他再忠诚、再能干,将军为之被杀感到难过,却也不必过于伤悲,毕竟我小袁营三万将士安危,可全系于将军一身啊!”
袁时中听了刘玉尺的话后,一阵默然,许久后才缓缓起身,他离开军帐在亲兵护卫中往慧梅住处走去。
…………
自从受了闯王的教诲后,慧梅开始为着闯王的大业着想起来,尤其是在今天下午,从自己亲随邵时信口中听说王世杰被斩一事,便与吕二婶商量,准备下几样可口荤素菜肴,再配上美酒,准备为袁时中解闷,也想着趁机规劝他往后应严厉管束部下将士,一心追随闯王打天下。
本来,新嫁娘都十分注重自己的妆容,生怕会惹得夫君不喜,从此而冷落了自己,可慧梅却偏偏是那种“不爱红状爱武装”的主,且由于心中对张鼐的念念不忘,使得她更加对以梳妆来讨好袁时中之事,十分的厌恶。
所以,他从来不注重自己的妆容,且总是一身戎衣打扮,腰间始终挂着三尺宝剑,如此虽尽显其飒爽英姿,但却无本分新嫁娘的娇羞与妩媚可言。
这也正是袁时中在新婚燕尔之际,仍不忘妾室金姨奶奶,总是找借口理由往她屋里去的原罪!
可是今晚却有不同,慧梅卸下宝剑,脱去箭袖戎装,换上了一身桃红绣花短祆,下穿葱绿百褶裙,脚穿大红绣鞋,薄施脂粉,淡描蛾眉,玉簪云鬟,香散雾鬓。
这可是慧梅只在逢年过节时,才有的梳妆打扮!
此刻,他正对着一把新打磨的铜镜,照看着自己的样貌,看着镜中清秀娇美的身影,她的心情也是十分愉悦。
吕二婶这时就站在她身后,从镜中看着慧梅,忍不住低声赞道:“姑娘,你今晚这身打扮可真美,待会儿姑爷瞧见。一定喜欢的不得了!”
慧梅回过头来,佯装嗔怪道:“二婶,你也来取笑我!”
李慧梅在小袁营的地位和身份都十分特殊,她是袁时中的正房夫人,更是闯王与夫人高桂英心爱的养女,在与袁时中成亲之时,闯王特别挑选了高夫人身边二百名健妇,还在行辕标营中挑选了二百名忠勇精悍的男兵,如果加上额外管炊事、管辎重、管骡马的杂夫,合计起来都有五百人之众了。
他们都驻扎在夫人慧梅的军帐周围,也有自己独立的“口令”,虽驻在小袁营中,却又独立存在,以至于大家都将其称呼为“小闯营”,好与小袁营相区别开来。
小闯营驻地的外圈前后左右都是男兵军帐,几个入口处也都有男兵负责警戒,其内是一座座马厩,而里圈才是那二百健妇营女兵们的军帐,环绕在一顶大帐篷周围,这里便是袁时中夫人李慧梅的香帐所在。
今晚,袁时中的亲兵们与往日一般,只能走进外圈,一到女兵帐篷前就被截住,不许再向前进入,袁时中对此虽也觉得十分不妥,但却又偏偏无可奈何。
香帐内,看着慧梅温柔轻盈的动作,举手投足间有意无意的眼波,以及嘴角静静儿绽出的甜甜浅笑,鬓发拂动,云髻上首饰银铃摇响,红烛高照下,红袄和绣被似有微香散出,这一切都使袁时中心神飘荡,未饮先醉。
袁时中举起酒杯,笑视慧梅,道了声:“请!”
慧梅嫣然一笑,轻举杯,浅入唇,略尝了一小口,却用明亮而多情的眼睛直望着袁时中将满满一盅酒,一饮而尽。
袁时中饮罢,不由笑问:“夫人,今晚怎个想起来邀我共饮?咱俩成亲以来,这可还是头一遭呀!”
慧梅浅笑道:“我听说你今日心中不快,才叫吕二婶帮衬着,我亲自下厨为你备了几样小菜,两壶黄酒,想着帮官人解解心中苦闷。”
袁时中却故意问她:“我心中有何不快?”
慧梅仍旧浅笑着回道:“你还要瞒我?王世杰的事,我已听说了,他是你老营中的头目,又是世奎兄弟的亲弟弟,就连你也受此牵连,被闯王责备,弄得心中不快。不是么?”
袁时中自顾自地又饮了一满杯的酒,神情坦然地笑着道:“嗨。咱俩夫妻一场,每夜同床共枕,本该是心连着心,在枕上无话不谈。可我未曾想到,你到如今竟还不明白我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