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角?”谢婉心略感诧异,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门道。
可能,是觉察出了婉儿的诧异,萧长陵一脸如常,唇下浮起灿若云霞的笑意,微微将身子前倾,从后面张开双臂,慢慢环抱住谢婉心纤瘦的腰身,目中真情流露,低沉着声音,缓缓开口。
“婉儿,你应该知道,我母后是鲜卑人吧。”
谢婉心点了点头,“嗯,知道,我听爹爹讲过,皇后殿下出身北地鲜卑世家,是魏国公家的嫡长女,十六岁嫁给陛下,也是大周立国以来唯一一位拥有鲜卑血统的中宫皇后。”
见婉儿如此了解母后的家世,萧长陵的面上,展露出淡淡的笑颜,眼神之中的温柔,越来越浓,直似黑夜里的一抹亮光,照亮万古长夜。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没错,我母后是纯正的鲜卑女子,按照她们鲜卑人的风俗,男子若要迎娶心仪的女子,必须要用一对珍贵的鹿角,作为新婚礼物,送给女子;父皇当年就是凭借一对鹿角,才让外祖父同意把母后许配给他……”
紧接着,萧长陵顿了顿,遂耐人寻味地脱口而出,
“婉儿,你相信我,有朝一日,我一定会亲手猎一对天底下最漂亮的鹿角送给你。”
一听这话,谢婉心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原来他在这儿等着自己呢;顿时,谢四小姐双颊绯红,美丽清隽的面容上,笼上一层明艳的红晕,她矜持地低下头,轻轻拍了拍萧长陵的手背,娇嗔道。
“瞧你,又拿我寻开心。”
“这是我的心里话。”萧长陵揽着少女柔嫩的腰肢,眼中光芒绽放,棱角分明的脸上,笑容愈发温煦,目光神情之中,尽是过尽千帆的澄澈。
谢婉心盈盈回眸,凝望着身后那双炯然生辉的眼眸,恬静不语。
二人相视而笑。
忽然,萧长陵仰面,直直望向蔚蓝的天穹;少年将军高踞骏马的身形,缓缓挺直,借着金灿灿的阳光,一道高大伟岸的背影,投在脚下碧绿的草地之上,竟如清凉山一般巍峨壮阔。
风,吹动着马上的一袭白衣,萧长陵执起缰绳,轻轻抚摸着飒露紫的鬃毛,大有少年英雄潇洒不羁的意态;他朗然一笑,轻声对谢婉心耳语道。
“婉儿,坐稳了。”
“啊?”谢婉心微微怔住,脑子里一片空白,云里雾里地看着身后的男子,不知道他又要玩什么花样。
未等谢婉心反应过来,却见萧长陵甩开马缰。
伴随着一声怒马长嘶,那匹雄骏的“飒露紫”,冲天一啸,两支雪白的前蹄,高高扬起,霎时冲刺而出;那壮美的雄姿,宛若历尽艰辛,穿过江海阻拦的信鸽,又宛若勃然奋飞于狂风骤雨中的海燕,凭借无穷无尽的气势,一骑绝尘。
骏马仰天长啸。
那动人肺腑的马嘶,响彻云霄。应和着这豪壮的嘶鸣,如同从四面八方,涌出一大片杂色的马群,似海潮一般势不可挡,沿着苍茫无际的平原边缘,滚滚而来;一马如万马,如成千上万匹骏马,迅速聚拢在一起,汇集成深不见底的汪洋大海,掠过这片绿草如茵的旷野。
随着骏马的奔跑,马背上的少男少女,衣袂飞舞,两人绝美的风采,永远镌刻在了灿烂的阳光下;男子凛然的雄风,少女倾世的风华,令所过之处万物惊心,恍若万丈红尘倾泻而下。
霞光普照,少年少女的明媚清妍与意气风发,自此长存世间。
策马走天涯!
千里快哉风!
……
晨曦渐渐褪去,辗转便到了午后,红日高悬的天空,飘洒下一抹绚烂的日光,笼罩了大半个清凉山;此间山脉的起起落落,皆在正午阳光的映射下,泛着青玉的温润光泽,漫山遍野,仿佛铺满了黄金,令人目眩神迷。
春日的午后,不似夏日般炎热,亦不似深秋般清冷;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地上,浓浓地染上一层橙黄的光晕,随即带来一阵清风,轻轻吹动着已然发绿的树枝,卷起大片绵绵的花香。
在这样一个风和日丽的时节,萧长陵带着谢婉心,二人同骑“飒露紫”,策马啸春风;就这样,永浴爱河的两个人,一路纵马狂奔,从晨光熹微跑到日上三竿,又从日上三竿跑到日头高悬。
飒露紫跑得极快。
此时此刻,这匹曾经在大漠草原驰骋万里的雄骏战马,仿佛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与速度,跑得豪气冲天,跑得热血激昂,跑得大汗淋漓,跑到激奋之处,马嘶长啸,响彻层层云霄,竟惊得林中一堆栖鸟,四散而飞。
萧长陵无比畅快,这里虽不是北方大草原,也不是千里戈壁滩,没有金戈铁马,没有滚滚狼烟;但飒露紫带来的马蹄铮铮,使得这位白衣绝尘的镇北将军,完全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中,昂然,热血,激荡;澎湃跳跃的心弦,更是让他止不住一次次策马扬鞭,一次次甩缰飞驰……
坐在萧长陵身前的谢婉心,紧紧地靠在这个男人怀中;春风猎猎吹过,少女云鬓间的发丝飘扬而起,愈发衬出她清瘦柔美的身姿。看得出来,谢婉心的脸上,洋溢着难以言表的兴奋与喜悦,从前待字闺中的单调生活,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快乐,直至此刻,这位情窦初开的谢家四小姐,才切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仗剑走天涯!
溪畔,花树下。
这里非常安静,远处嘈杂的鸟鸣声,这时一点儿也听不到,只有飒飒的风声,夹杂着栀子花开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