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城头,王旗猎猎。
一股裹着血雨的烈风,在这样一个风起云涌的日子里,随着塞外黄沙飞舞,吹过冀州,吹过幽州,吹过并州,送入数百里外的晋阳城头,倘若这风沙积存得再厚一些,或许还能吹过万里草原。
京中是不会有这样的长风,能够横绝戈壁荒漠,送来无限豪迈。京中的风,只能吹动杨柳,翻开华盖,将满地的落叶送进金明池,远不如塞上壮烈。
晋阳关外,靖北大军频繁调动。前锋四部为清一色的骑兵纵队——铁浮屠、黑骑、白马义从、虎豹骑;中军六部以铁甲军为主,步骑混杂成其两翼——燕山营、虎贲营、骠骑营、三千营、五军营、神机营;后军三部悉为步军——步跋子、陌刀队、排槊兵。
关城敌楼,王旗之下,靖北双璧并肩而立,身为靖北军中“名将之魁”的骠骑将军苏翊与冠军将军胡锟,此刻皆是身披戎装,以手按剑,兀自立于城头,眺望远方,一干卫所主将列于身后。
这两位靖北军中不世出的名将,本有着与萧长陵一样的俊秀容颜,只是久居边塞,两手与脸颊的肌肤,早已是黝黑发亮,越发衬得两双眸子精芒四射,炯炯有神;常年追随秦王南征北讨的戎马倥偬与军旅杀伐,不卸甲胄,便可感知那两副明光铠下的精壮身躯。
苏翊身如铁石,凝望着远处烟尘滚滚,遮天蔽日,——那是靖北大军步骑调动的轨迹。
两位将军目光凝重,岿然不动。
就在这时,身后的一员副将,伸手指向城外。
“将军,斥堠回来了。”
果然,茫茫戈壁滩上,扬起一柱烟尘;靖北斥堠快马飞驰,转眼间便飙至城下,勒马高喝。
“报——”
斥堠翻身下马,疾步飞跑登上城楼,手中令旗点地,单膝跪倒。
“启禀将军,铁浮屠前锋来报,大王车驾,已至涿郡!”
“涿郡?!”胡锟将军双眉紧蹙,旋即大手一挥:“再探!”
“是!”斥堠领命退去。
斥堠退下后,苏翊沉吟片刻,“取地图来!”
于是,参军和副将拿过地图,迅速展开。苏翊仔细地看着地图,手指缓缓从涿郡划到晋阳,良久之后才抬起头来,沉声开口。
“铁浮屠乃军中骁骑,且大王本身就骑术精湛……看样子,大王的车队,后天上午就能抵达王城。”
“我看差不多。”胡锟点头。
随后,苏翊微微垂首,只是略加思索,便异常果断地下达了一道军令。
“传令,自即日起,晋阳全城戒严,不得松懈。诸卫所、大营主将,分兵把守各个城门及主要干道,口令一日三换,严查所有出入人员,许进不许出,凡擅自闯入者,立斩不赦!”
“是!”
参军和副将等人,卷起地图,遂转身离去;苏翊长长深吸一口气,两道凌冽如剑的目光,冷冷地刺向东方天际的一轮煦日,面上寒意愈发浓烈。
“奇怪?!朝廷居然放大王回来了,莫非咱们的那位陛下良心发现了!”
话音未落,一阵疾风掠过城头,直扯动得王旗猎猎有声,大旗中央,“萧”字徽记赫然醒目。
胡锟冷然一笑。
“明朔兄,大王是下棋的高手,深谙博弈之道,我想这次……,大王定是和皇帝下了一盘大棋。”
风骤起,靖北双璧沉凝不语。
苍茫戈壁,平沙莽莽,天空碧蓝如洗。万里苍穹,有北风咆哮,有鹞鹰盘旋;长烟孤日,大漠狼烟,四面边声连角,金鼓动地,靖北王城——北境晋阳,巍然屹立于沙塞之中。
……
冀州,涿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