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凌芷兰全身都在发抖,止不住似的,凭她几乎要咬碎了银牙,捏断了手指,用力得四肢百骸都发酸僵住了,都止不住。战栗得久了,她终于按捺不住积压已久的耻辱与苦楚,满眼通红地怒视着一身白衣的萧长陵,厉声喊道。
“你发什么疯啊!”
看见凌芷兰委屈地捂着脸颊,萧长陵神色冰寒地站起身来,双手负于身后,半张面庞附在她的耳边,冷漠说道。
“如果你不想看到孤杀人,就不要在这里大吼大叫。”
话语虽沉厚,却挟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峻,一代枭雄眼中爆发的杀意,又岂是一介弱女子所能抵挡的?
凌芷兰望着他,像是望着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一颗心反而定了下来,有了落处。她忽而冷然笑了起来,在如今这个时刻,空旷的庭院之中,不合时宜地响起了这么一阵如银铃般的笑声,笑声在风雨中回荡着,飘拂着,虽然清脆,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四处传递,显得异常诡异。
“我知道了……你是疯你自己在这儿情深不悔,痴心永恒,而她却长夜难耐,跟她真正的夫君被翻红浪,孕育子嗣!”
“闭嘴!”
萧长陵的面色,遽然骤变,一双明亮的眼眸,仿佛正在喷吐着灼灼的烈焰,竟似是要将眼前这个倔强的女子烧成灰烬。
“我偏要说!”凌芷兰终于抑制不住泪如泉涌,压抑了许久的委屈与愤恨,此刻全部爆发出来。
她狠狠地盯着萧长陵。
“她身为人妇还勾引男人,你明知道她身为人妇……还对她念念不忘,萧长陵,你这样不光是在侮辱我凌芷兰,更是在侮辱你的家族,你的身份。”
萧长陵彻底怒了!
恰在此时,天际电光一闪,转瞬间已有闷雷滚过,沉沉地开始洒落一层冷雨,雨水浇落白衣,极尽癫狂之态。
就在这电闪雷鸣的照耀下,萧长陵的眼中,闪过幽然的凉意,他缓缓拔出插在地上的剑,洒然地以手拭去剑上的水渍,旋即微微侧身,手中长剑轻抬,剑刃反射一抹寒芒。只见他手腕轻轻一抖,剑如闪电般迅速划过。凌芷兰虽不会武功,但在那一瞬间……她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剑风一闪即逝,她只觉云鬓微凉,颊边一缕发丝已然飘落。
“怎么?秦王殿下……这是要当众杀妻吗?!”凌芷兰惨然问道。
“滚!你给我滚。从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萧长陵理智的神经,顿时崩断,整个人的面容变得扭曲疯癫。
雨声未歇。
森凉的夜雨簌簌而下,倾泻在萧长陵的面上,眼上,发上,靖北之王的脸色,阴沉得如同这灰暗的夜幕,眸中无喜无悲,唯有无休止的恨。
……
谢婉心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紫菱轩内了。床前床后围了一圈人,一个个笑脸盈盈,有皇帝、皇后、阿妍、燕王、雨柔、明玉,却唯独不见那位英俊的白衣男子,此刻,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喜悦的神色,不光是人,就连天青色暗织芍药春睡纱帐不知何时也换成了了海棠红和合童子牡丹长春的图案。那样喜庆的红色,绣着金银丝穿嫩黄蜜蜡珠子的图案,牡丹是金边锦红的,长春花也是热热闹闹簇拥着的淡粉色,密密得竟让她有些生厌。
刚刚从昏厥中苏醒过来的谢婉心,只觉得身体轻飘飘地没个落处,头是晕乏的,眼是酸涩的,身上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她心下极是不耐烦,半闭着眼睛转过身去,轻轻地揉着乏困的眉心。
“我……这是怎么了?”
正当谢婉心疑惑之际,却是李妍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喜气盈盈地说道:“婉儿,你有身孕了。”
身孕!
这句话不啻一个惊雷响在耳畔,谢婉心急忙侧过身来,一转身才发觉自己起的急了,只怕是伤着了哪里,于是半僵着身体,眼神颇为惘然,不知是因为喜悦而一时凝滞,还是因为始料未及而心神凄迷;她轻轻抚摸向尚有些平坦的小腹,半晌沉默不语,于她而言,这个孩子的到来,自己到底是该高兴,还是伤心,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甚清楚,只能略带迷茫地呢喃了一句。
“我怀孕了……”
听着谢婉心迷惘的语气,萧长耀却是那样欢喜,方才在临湖台上与萧长陵对峙时的凛然君威,此刻全然化作了春风晴日。他轻轻地握着谢婉心的手,眼里满是柔情,平日凝结而成的冷厉及漠然……尽数消散,温沉说道。
“杳杳,方才……你在夜宴上晕了过去。朕赶紧抱你回来宣御医为你诊脉,御医说,你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是啊娘娘,陛下一看娘娘发晕,急得跟什么似的,丢下所有人就抱着娘娘冲回了紫菱轩。”明玉微笑地说道。
萧长耀回身,向众人挥了挥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