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整片墙体都被缓缓笼罩,勾勒出城堞轮廓,整座城市化为一件精致庄严的金器,恍有永固之辉。
城门上“安定门”三个字落入眼底,骆养性也勒马停了下来。
身后一个锦衣卫校尉名朱能的,眼珠子转了一圈,说道:“指挥使,班师回朝才走安定门,这押人入京,换个门走呗!”
朱能以为自己猜准了上官心意,谁知骆养性淡淡扫了他一眼,说道:“绕道?还嫌事儿不够多的?走!”
朱能吃了个钉子,脸上尴尬的笑意维持不住,余光见卢象升脊背挺立,顿时生了怒气,朝卢象升喝道:“还不快走!”
说完,刀背就拍在了卢象升的背上。
卢象升身上有伤,出了军营因为赶时辰同锦衣卫一同骑马,到了城下却只能下马步行,如今被朱能这一拍,当即趔趄着朝前扑了几步,差点就摔在地上。
卢象升当即回头怒视,见朱能神情嚣张,“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卢象升眼中闪现无奈,小鬼难缠,说得就是这种人,卢象升不欲增加事端,忍了怒气转头,继续朝前走去。
骆养性扫了一眼卢象升,继而翻身下马,抬脚就将朱能踹翻在地,“瞎了你的狗眼,若是再敢无礼,老子砍了你的手脚!”
朱能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睛,嘴巴大张着可以塞进一个鸡蛋,“指...指挥使...他...他...”
朱能完全搞不明白眼前的状况,平时押送人犯,打就打了,别说用刀背了,就是刀刃在身上划上几道也是无事。
这卢象升还是陛下亲自点名送进诏狱的,难道,指挥使收了好处?
朱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可能,忙陪着笑站起来,躬身说道:“属下不小心,不是故意的!”
骆养性狠狠瞪了一眼,这才重新上马朝前行去。
朱能低头喏喏应是,心中却是不屑,不就拿钱手软么,装得大义凛然给谁看呢!
一双三角眼又是瞥向卢象升,心中暗骂:入了此间,就算再有人护着,还不是一个死,老子就看你能活多久。
朱能边想边走进安定门,一股异味扑面而来,掩面时想到,运屎尿的还走这安定门呢。
卢象升不是凯旋的功臣,是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走安定门的确合适得很!
诏狱,又称北镇抚司,是锦衣卫执掌下专理皇帝钦定案件的地方,可直接拷掠刑讯,取旨行事,大理寺、刑部、都察院等三法司也无权过问。
狱中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
卢象升神情平静,跟在骆养性身后迈进诏狱。
视线一暗,腥臭之味扑鼻而来,过了片刻,卢象升眼前才适应昏暗,他举目望去,一支支火把插在墙壁上,摇曳明灭的火光下,各种沾了血迹的刑具安置在木制刑案上。
卢象升扫了一眼,看到拶指、夹棍、皮鞭、木仗等,他忙收回了视线。
据说诏狱有刑具十八种,种种让人生不如死,人云,进了诏狱,就没有审不出来的话。
卢象升低头,却又看见地上留着长长的暗红色痕迹,不知是哪个犯人浑身浴血得拖过这条走廊。
“唉......”卢象升终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受孔孟之学,眼下的这些,让他心中很是不适。
骆养性听到一声长叹,不屑得撇了撇嘴,早前将朝臣送来这里,不知听了多少声叹息,一个个悲天悯人得好像天上的菩萨,谁知道私底下又有多少龌龊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