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还没怎么过呢,这一年就匆匆结束了。
大年三十晚上,韩家三人简单吃了顿年夜饭,席间韩永光不时就要数落下缺席的韩章,说他多么多么不像话,连过年都不回来,是不是不打算认他这个爹了,又叮嘱韩山千万不要学对方,要争气,要听话。
孙怡芳不去搭理他,只不停给韩山夹菜。
韩山表面胡乱应答着,其实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心里庆幸还好韩章没回来,不然这年恐怕是要在争吵中度过。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韩山吃好就钻回自己房间去了,客厅的电视里播放着今年的春晚,一派歌舞升平,热热闹闹,节目没啥新意,但好歹给这沉闷又无趣的家庭氛围稍稍带来了一丝年味。
韩山靠在床头,回复着各色各样的拜年短信,又在班级群里冒了个泡,扫了眼还挺热闹,晒年夜饭的,拜年的,约饭的,聊八卦的,应有尽有。
点开微信,韩山编辑着拜年短信,打算来个群发。选择群发对象时,他手指在夏之君名字前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跳过了。
总觉得用群发短信给对方拜年,有些太敷衍了,可明明他俩也不是怎么熟的关系,甚至自从废墟一别,两人都有些日子没联系了。
韩山单独点开了夏之君的聊天框,却迟迟没有输入任何文字。
要不……就发个新年快乐吧?
韩山纠结着,正要打字,突然发现对方状态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他呼吸一窒,整个人都从床上坐起来了。
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盯着那行状态消失,过了会儿,一行字出现在了手机上。
——新年快乐。
简单,直接,特别巧。
韩山瞬间哭笑不得,又有种冥冥之中天注定的宿命感。
他快速回了信息,唇角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
——新年快乐!我刚也想发你来着,没想到被你抢先了一步。
等了会儿没见对方回复,要不是亲眼瞧见那行“对方正在输入”,韩山几乎要以为夏之君是群发的消息了。
又煎熬地等了两分钟,还是不见回应,韩山不自觉地做了个撇嘴的表情,眼里闪过丝气恼。
什么意思嘛,明明是他先发来的,现在又不理人!
韩山咬着唇,再次点开信息栏,给对方发了两条信息,发完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迅速退出了微信,像是不敢看对方的回应,又像是害怕对方的不回应。
——关于未来,我认真想好了,绝不会后悔,也不会让你失望。
不是置气,也不是不经思考的胡乱选择,他深思熟虑,并且拥有了非常明确的目标。
他确定,他想成为一名检察官。
——我想成为和你一样的检察官。
***
夏之君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到茶几上的手机闪了闪,提示有几条未读信息。
他一手擦着头发,弯腰拿起手机,划开了一看,发现都是韩山发来的。
看到内容,他擦头发的动作一顿,有些微愣神。
上次在废墟,因为李东瑞的关系,他过于激动了,说了很多自以为是的话,事后想来,他也觉得自己对韩山有些严厉过头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他与他非亲非故,又有什么资格去批判对方呢?
之后他与韩山一直没有联系,他还以为对方生他的气,不打算再有交集。现在一看,这段时间韩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在认真考虑他的话,对未来有了个明确的目标,倒又是他狭隘了。
夏之君对着手机笑了笑,单手打字回了过去。
——好。
***
自从程云开与杨佳瑶结婚,每年除夕这顿饭就都是在杨家吃的,今年杨佳瑶怀孕,就更不例外了。
杨佳瑶预产期在明年四月,算算也没几个月了,也不知是不是营养补得太好,肚子颇具规模,跟足月的没什么两样。
杨家人多,家里地方也大,摆个两桌不成问题。程云开趁着席间其他人聊得热络,找了个抽烟的借口,一个人去了阳台。
他点了烟,在寒冷的空气中吞云吐雾,未了拿出手机给孙艾发去了一条短信。
——明天我来找你。
妻子怀孕后,程云开就不太敢碰对方,有需要都是找孙艾解决。
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但离得近也有近的好处。孙艾清楚知道程云开不会离婚,找她就是消遣,也没想过挣个正室当当。他们一个为了性,一个为了晋升机会,各取所需,也算合作无间。
有人轻轻敲了敲玻璃门,程云开收起手机抬头一看,是妻子杨佳瑶。
对方轻轻抚着自己的肚皮,笑得一脸温柔。
程云开迅速按灭了还剩几口的烟,打开门重新回到了温暖的室内。
他将妻子的碎发别到耳后:“腰酸不酸?”
“还好,不怎么酸。”
他搂着杨佳瑶的肩,两人慢慢往里走,看着就像个体贴妻子的好好先生,没人会想到他暗地里还和自己的下属暗通款曲。
***
李教授这天特意将妻子接出了疗养院,准备一起过个新年。
儿子在时,家里的年夜饭都是妻子操持,儿子不在了,妻子也住院了,李教授就再也没过过一个像样的年。大多时候就是林春舟带着东西来看他,给他做上一两个菜,就算是过年了。
然而今年似乎格外不同,今年饭桌上不仅有了陈络萍,还多出个韩章。
李教授没问韩章怎么不回家过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如他和林春舟,不回家总有不回家的原因,他又何必没眼色地去戳人伤疤。
林春舟在厨房里忙碌,李教授夫妇在客厅里看电视,李教授还给夫人剥桔子。韩章坐着有点尴尬,就跑到厨房给林春舟打下手,他别的技术不过关,洗菜还是一把好手。
洗着洗着,忽地身旁靠过来一个人,小声问他:“没事吧?”
韩章愣了愣,一脸受辱的表情:“你也太不相信我了吧?我是能把洗菜盆洗裂了怎么的?”
林春舟:“……”
林春舟一脸好笑,伸出根手指戳了戳他心口,补充道:“我是问你这里,没事吧?”
韩章这会儿总算回过味来,对方是在担心他的PTSD发作。
说来奇怪,这次再见到李教授夫妇,甚至和他们一块儿吃饭,韩章并没有觉得是件煎熬的事。他那被阴云笼罩了三年的内心,似乎因为林春舟这缕阳光的到来,拨云见日了。
“没事。”他一把抓住林春舟的手,飞快看一眼客厅,见李教授没注意这边,做贼似的在林春舟手上亲了口,还带着声儿。
林春舟指尖微动,低垂的睫毛也不可抑制地抖动了下。
手指间柔软又湿润的触感,如同一股不可忽视的电流,从皮肤表层一路窜上他的心头,引发要命的心悸。
他抽回手,嗓子微哑道:“有任何不舒服,要和我说。”
韩章笑得痞气,眼里的深情都要溢出来。
“Yes si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