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允沉默地望着她。
冷静的视线之中,苏妙终于弱了语气:“立场虽然不同,有时候难免冲突,但也跟坏沾不上边,今夜一过我就同他回寺里去。”
“若是有什么不对劲,你要记得告诉我。”李景允叮嘱她,“别瞒着,那样只会害了他。”
苏妙点头,别的不说,在要动脑子的事上,她向来信任表哥。
李景允清点了宾客名单,问过了东院里的下人,一无所获,这东西显然是不能当真报官去找的,他现在就好奇,是谁偷了那包东西,又会拿去干什么?
花月睡得香甜,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月色皎皎,照人美梦。
接下来的几天,东院里一对夫妇如胶似漆,基本没离开过主屋。
花月很想发怒,这人着实不像话,哪有这么……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满脑子都是床笫之事,她压根招架不住。
可三公子真是会哄人啊,看她不高兴了就带她去看京华的集会,但凡她皱一皱眉,都能换来他半日的惦记,衣裳首饰、宠爱呵护,她样样都有,哪能当真发得出火来?
还是那句话,反正就几日了,忍忍吧。
六月初便是李景允要赴任的时候了。
京华下了一场小雨,花月盯着外头从屋檐落下来的缕缕雨帘,长长地叹了口气。
霜降低声问她:“你是不是舍不得三公子了?”
“没有。”她答,“十几年的亲人都舍得,这几日的恩爱算什么。”
说是这么说,晚上在房里收拾衣裳的时候,她还是笑不出来。
李景允从门外进来,看也不看地将她带衣裳一起抱起来:“外头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还光脚踩在地上。”
花月抬眼看他,突然扔了衣裳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夫君。”她像他教的那样,轻软地喊了一声。
抱着她的手一僵,李景允眸光扫下来,喉头微动:“嗯?”
她似乎没什么想说的,只是抱着他,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
李景允轻笑,与她一起坐去软榻上,低声道:“你这两日饭量甚少,昨儿晚上睡得也不踏实,可是有什么心事?”
花月摇头,想了想,起身去拿了个盒子过来。
李景允认得这个盒子,但他不能露出破绽,哪怕心里一阵狂笑,面上也只能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前几日街上看见,觉得好看,便买回来了。”她含糊地说着,将盒子打开,拿出那双用银线绣了兽纹的靴子,“你可喜欢?”
他对衣物向来是挑剔的,做工精良的蓝鲤雪锦袍都要被他嫌弃一番,更别说她这双手艺不算很好的锦靴。
然而,等了半晌,她没等来这人的讽刺。
疑惑地抬头,花月看见眼前这人靠在软枕上,看着自己怀里放着的靴子,拳头抵着嘴角,眼里尽是笑意。
“喜欢。”他道。
花月很意外,翻了个收得不是很好的针脚给他看:“略有瑕疵,不是很贵重。”
“嗯。”他笑意更浓。
疑惑地看他两眼,花月权当他是看得上这靴子的花纹,便想拿去一并放在行李里。
结果一伸手,这人飞快地把她的手按住了:“就放在这儿。”
“放在这儿?”花月愕然。
李景允很是认真地点头,拿开她的手,撑着下巴愉悦地盯着它瞧。瞧完觉得不够,起身去将它放在了博古架最中间的位置。
花月:“……”
“你松手。”他斜眼。
她这叫一个哭笑不得:“这话该妾身来说,哪有把靴子放在这儿的!”
“爷的屋子,爷的靴子,爱放哪儿你也管?”他微恼,拍开她抓着鞋面的爪子,轻轻拂了拂灰,郑重地将它放回去。
就差放个香炉在前头,早晚焚香磕头了。
有病么这不是!
花月扶额:“靴子是用来穿的,您明日便要动身,留它在府里做什么?”
“这就是你不懂了。”李景允神秘兮兮地道,“大梁有个说法,新买的靴子摆在架子上,便能当半尊菩萨,若是诚心拜一拜,更是能心想事成。反正爷赴任之后你也能去探望一回,那时候靴子也不算新了,你再带来给爷便是。”
他说得很是正经,眼里一丝调笑的意味也没有,导致花月想骂他胡扯都骂不出口。
这真的不是在瞎掰吗?她疑惑地看看博古架,又看看李景允。
李景允满眼虔诚地站着,没有丝毫逗趣的意思。
犹豫地收回目光,花月想,大梁的习俗,与她无关,她反正是做不出拜靴子这种傻事的。
雨下了一夜,第二日清晨,外头还有沁凉的雾气。
李景允拜别父母去赴任了,临行前拉着她小声问:“你怎么不难过的?”
花月交叠着手与他微笑:“妾身也很难过,夫君一切小心。”
甚是不满地瞪她一眼,李景允上车走了,车轮吱呀吱呀地晃动,碾过不太平整的青石板,一路往宫门而去。
庄氏在低泣,丫鬟嬷嬷在小声安抚,四周人有的祝贺,有的不舍。
花月看着地上的两道车辙,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许是一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日,要想像庄氏那样哭是不行的,只是,与李景允也算是有些感情,一别经年,再见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也好,接下来她可以好生陪着夫人,不会有人再来气夫人,也不会有人天天要她帮忙瞒着将军;不会有人给她买集市上的点心,也不会再有人把她戏弄得面红耳赤。
她同霜降说,过两日就搬回主院。
至于为什么是过两日,霜降没问,她也没说。
偌大的东院只剩了她一个主子,每日起居都听不见什么响动,花月倒是觉得自在,每天清理账目,喂喂白鹿,然后陪夫人说说话,日子也不是不能过。
只是,她好像又开始睡不好了,没两个时辰就惊醒,然后披衣起身,点灯看看账目,就这么打发时辰直到天明。
按照先前他的安排,朝凤第二日就过府来陪她了,花月给她拿了点心,坐在软榻上道:“也没什么大事,后宅的女人,哪个不是一日一日捱过来的。”
朝凤轻笑:“你倒是比谁都看得开,先前三爷那么宠你,如今只留你一个在院子里,你也没觉得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