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斌见此只能是苦笑一声,原坐回自己方才的交椅之上,刚才赵斌坐在这里是为了向岳飞证明身份,表示这顿饭是自己请客,而非是杨幺设宴请自己来坐说客,却不想到头来自己竟然又坐了回来。
眼见赵斌坐稳身形,岳飞方才拿起自己面前桌上摆着的宝刀,抽出寸许长仔细打量,继而宝刀还鞘,将刀递还给赵斌道:“这刀用的可还顺手?贤弟坐拥西北三路之地,想来寻一二把宝刀该是不难,为兄这点薄礼却是惹兄弟取笑了。”
赵斌闻言接刀在手,连连苦笑道:“我的哥哥啊,这可不是薄礼啊,你我兄弟互赠刀剑的情谊暂且不说,这龙雀大环本身的难得之处,咱们也不提,就说这刀恐怕是你从军以来,第一次克扣军中缴获吧?兄长您为了贤弟肯为此事,贤弟安能不记在心中啊。”
岳飞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义弟,苦笑着摇摇头,随后解下腰间的湛卢,“贤弟你在为兄微末之时,赠为兄如此宝剑,为兄却在发迹后却也只能还兄弟你拙刀一柄,兄弟你不怪就好!”
说着岳飞和赵斌将手中的刀剑放去一旁,毕竟这两位的关系,坐在一起说说话,实在没有带着兵刃的必要,而将手中宝剑放好后,岳飞二次看向身旁的赵斌,“贤弟啊,还是方才那话,你如今坐拥西北三路,为兄虽不知有多少人马,可冲贤弟你逼得金人丝毫不敢南下,为兄也能猜出你手下人马不下二十万之数,要是算上各城守军,这人数恐怕还要再翻一倍吧?”
“当年学艺之时,周师对兄长你是连声称赞,常说你是百年少有的帅才,我们还要苦读兵书时,你已经能过目不忘、举一反三了,你现在还未去西北一步,可就将老弟这点底盘算的差不多了啊。”
岳飞连连摆手道:“行了行了,你我之间,这吹捧的话就不用说了,为兄说这些是想问问你,你都有这么多兵马了,为何还要养洞庭这一湖人马啊?又为何要放任他们攻州破县,残害黎民百姓呢?你,你,哪怕是像鄱阳湖样,养着他们也好啊!”
“我的哥哥啊,小弟和您发誓,这钟相、杨幺一伙人马绝对和小弟我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攻州破县全是他们自己肆意妄为,现如今首恶除却死在两军阵前者外,不是被俘、就是已经投降了!”
可岳飞听赵斌此言,眼中却满是质疑之色,“贤弟啊,你刚才还说为兄是帅才,难道你不知道为将帅者除却决胜千里之能外,还要能运筹帷幄之中吗?别的事情为兄不知道,这大军的粮草耗费,库内粮食的积攒为兄还能不明白?自大兵西进以来,为兄命人仔细统计各地粮草缺失情况,兵围洞庭之后,更是严查周围各城中官、私粮库,以此推断君山粮草,我知这君山略有存粮,但,但绝对不会有今日这般多啊!除却贤弟你那西北三路,哪里还能凭空调来这么多粮草?总不能是朝廷供给他杨幺吧?”
看着面前越来越激动的岳飞,赵斌不由得摇头失笑,看的一旁的岳飞是一头雾水,“我的好大哥啊,莫怪小弟我笑你,这带兵打仗小弟我对你是一万个佩服,可除却军队之外,你看的未免太简单了些。你对于大军耗费粮草的计算,的确没有丝毫差错,但如果说你一开始推算的粮草,所用的各城存粮数就是错的呢?”
听赵斌此言,岳飞双目不由得浮现一丝凝重之色,毕竟这统计各城的可是自己麾下亲兵,这其中要是出了差错,那就证明自己身边的亲兵也出了差错啊。
赵斌看出岳飞神情中的意思,当即摆手道:“兄长安心,你派去统计的人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上报之人”,赵斌说着为岳飞解释起这其中的缘由。
原来自金人南侵以来,各地官员是人心浮动,虽说赵构登基一来,南方各路纷纷上书称臣,尤其是牛头山后岳飞等人大败金兵,而这支精兵又忠心赵构,除此外还有九路勤王大军在赵构手中,这各地官员的反心总算是平息下去,但这些人仗着赵构刚登皇位,手下势力不稳,那是大肆发动自己敛财的能力。
作为一地官员,要想敛财那除却收受贿赂之外,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倒卖府库了,管兵械库的可以卖盔甲刀剑,一旦有人来查明面上报一句,“库房潮湿,管理不当,盔甲锈蚀”,暗地里再塞些银钱封口就行,而管粮仓的自然也可以倒卖存粮,到时候一样的说“天气潮湿,存粮霉变,已然销毁”。
这些被盗卖出库房的东西,盔甲兵器自然有像杨幺这样的山大王购买,不然当年严成方千里宴请赵斌,麾下那支骑兵哪来的盔甲穿,三湖结亲时杨幺又如何拿得出那么充沛的聘礼。
而且盔甲这东西可是由人造出来的,因此除却仓库这些地方外,那主管工坊的官吏自然也想挣些外快,明明一日坊内能造出二十副盔甲,可上报时却说一日只能造出十副甲来,瞒报的十副甲自然是落入杨幺这些山大王的手中,而入了库的十副甲,又会有五六副被盗卖出来,最后还要按朝廷规定,库内再存些备用的盔甲。
这一来二去的,朝廷造出的盔甲,倒有七八成都被这些官员卖给杨幺等人了,那杨幺等人起事时,各地的守军安能有防守之力,那钟相和杨幺大军自然是一路奏凯,连夺西南数十州府。
看着身边满脸苦色的义弟,岳飞也只能 无奈的摇摇头,随着赵斌来到圆桌旁,只是这主座岳飞是万不肯坐。毕竟就算赵斌现在还有些许事情没和自己解释清楚,可赵斌还是二帝亲封的八贤王,官职大小身份悬殊,这是岳飞刻在骨子里的东西。眼看连连推辞不过,岳飞索性直接拉过一旁的交椅稳稳当当坐在主座旁边,继而抬头看向站在那里的赵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