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0章 临安城内愁且怒

章启旸坐在书房内,望着眼前的烂银宝甲,眼中满是怀疑之色,口中更是轻声呢喃,似是在寻问宗泽,又似乎是在寻问自己,“师父,咱们这位官家又犯糊涂了,朱仙镇刚刚告捷,他竟然又起了疑心,这次还是他亲自命人,将岳帅请来的临安,哎,你是没看到那小轿啊,哪里是请啊,分明就是换了一顶木笼囚车罢了!”

“师父啊,当年咱们被迫躲去了牛头山,现在又躲到这长江以南了,要是这次再被兀术抓到机会,怕是真的要躲去海上了吧?师父啊,你说那时我还要跟着去当大船留守使吗?”

而就在章启旸不断自问时,书房门上却传来一阵轻叩声,章启旸闻声剑眉一挑,单手扶肋下佩刀,厉声问道:“何人?”

“师弟,开门来,是我,宗颖!”

一听是自己师兄,章启旸当下长出一口气,随即起身来到门旁,撤去门栓,双手拉开书房门,“师兄啊,你今日怎么有暇来我这里闲坐啊?”

宗颖闻言笑着摆摆手,“我这刚在兵部忙完琐事,一出衙门就听那军卒说你失魂落魄的牵马行在街上,我这不赶忙就来看看你,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章启旸闻言诧异的看向宗颖,“怎么?哥哥你不知道?我这留守不用赴每日的朝会,哥哥你如今可是兵部郎中,不少事都瞒不过你吧?”

“怎么?贤弟你都知道了”,宗颖说着转身将书房门紧闭,随即迈步走向书案旁坐稳,抬头看看对面的烂银甲,方才摇头苦笑道:“陛下有些疑心也是正常的,不过就是降了岳帅的官职嘛,岳帅这些年在外征战,本也已经是疲惫不堪,多次上书言说受眼疾困扰,现在一个万寿观使,能让他歇歇也好!”

章启旸闻言却是嗤笑出声,“怎么?哥哥你还不知道?还说什么万寿观使,歇歇?倒真是能好好歇歇了,咱们的岳大帅都已经去大理寺狱内安歇了!”

一听这话宗颖就是一愣,继而圆睁双眼道:“你待怎讲?!”

“怎么?哥哥不知?官家派那杨沂中领御前金枪班北上,用一顶小轿将岳帅接回临安,而岳帅的小轿刚进临安城,就接到咱们官家的圣旨,被那杨沂中送去大理寺狱去了!如今街头巷尾的百姓怕是都已经传遍此事了!”

宗颖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继而一拍大腿道:“哎,陛下糊涂啊!”

章启旸却是摇头叹道:“糊涂,怎么能不糊涂啊,还记得那年在建康新年时,哥哥你劝我暂耐时机,总会有我跃马黄河的一日,可现在呢?莫说什么跃马黄河了,一但再被兀术乘虚而入,咱们兄弟怕不是要流亡海上了吧?”

一听这话,宗颖急忙摆摆手道:“哎,兄弟说的哪里话,那兀术现在哪里还有本事纵马南下,他能保住一条性命就不错了!”

章启旸听宗颖这话当下微微一挑眉,随即侧目看向他道:“哥哥,你这是又有消息予我?当年一坛老酒让我醉了半宿,醒来后我大宋多了一位八贤王,这次莫非又有什么新的消息了?”

宗颖看着面前颓废的章启旸,沉吟半晌后含笑点点头,随即从怀中取出一本折页来,“一份捷报罢了,与岳帅被冤下狱相比,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你自己看看吧,看完后记得焚毁!”

宗颖说着起身就欲向外走,可刚走出去两步,宗颖就又扭回头来,冲着那件烂银甲拱手一礼,继而意味深长的对章启旸说道:“兄弟,记得父帅当年对你说什么吗?我大宋强,方是强,一人弱、又或一人强,与大局无碍!”

说完宗颖轻推屋门,迈步走入院中,回手将书房门紧闭后,这宗颖抬头看看半空,一声轻叹后,方才迈步向外走去。

而与章启旸府上的哀声不绝截然相反,这老太师李纲的府上都快闹翻天了。

当年赵斌大闹开封之时,这位老太师年逾四旬,在那个七十称为古稀的时代,李纲自然当得起一句老太师,这些年赵斌、岳飞等人在外东征西战,这位老太师便在赵构身边坐镇,一面因为他是三朝老臣,一面又有赵安在暗中相助,使得这位老臣在朝内的地位稳如泰山。

如今李纲已然是年近花甲之年,当年颔下那三绺墨髯如今也已经变得花白,只是今日这位老太师却不见半分老态,那瘦弱的身形靠在院门上,两只手却在面前连连挥舞,口内更是劝阻之声不停。

“张保,你别胡闹行不,容老夫我说一句行不,你能不着急吗?”

“王横,把棍子放下,我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了你这一棍子!”

原来,这张保、王横仗着自己飞毛腿的功夫,早杨沂中他们一日进入临安城,张保因为常来临安送信,所以对城内的各处衙门府邸并不陌生,领着王横径直便来到李纲的府上。

李纲这些天因为岳飞被贬官一事,本就是愁的眉头不展,一见到张保、王横,还有岳飞的衣甲、马匹、兵刃,老太师更是摇头长叹,但现在赵构疑心已起,岳飞这道大堂是非过不可,因此李纲也只能先将张保、王横留在府内,让人备了热水供二人洗漱收拾,备了饭食床榻,让两人能好好休息一番,至于岳飞。

可不曾想这两位却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天色刚蒙蒙亮,就一人穿了身布衣,上街头打探消息去了。张保仗着这些年常来临安,当下便去城内各处衙门打听消息,而王横因为道路不熟,自然就是去临安城门打探消息,又因为岳飞是自北而来,所以王横便来到这临安城北的余杭门静候。

那你想这两人还用费什么功夫,王横亲眼在城门看着内宦宣旨,待跟着队伍走到大理寺外,正好遇到在这边打探消息的张保,两人便有一起看着岳飞入狱,杨沂中回宫交旨,那张保和王横的眼睛都红了。

章启旸坐在书房内,望着眼前的烂银宝甲,眼中满是怀疑之色,口中更是轻声呢喃,似是在寻问宗泽,又似乎是在寻问自己,“师父,咱们这位官家又犯糊涂了,朱仙镇刚刚告捷,他竟然又起了疑心,这次还是他亲自命人,将岳帅请来的临安,哎,你是没看到那小轿啊,哪里是请啊,分明就是换了一顶木笼囚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