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已入了鱼涌城,到了客栈。
陈易把三女分别叫入厢房内,为接下来一战吩咐各类事。
昨夜周依棠将秦青洛的根基都告知给了他,陈易将之尽数记在了心内,细细推演,再思索几遍,最后终于推出了一个计划。
其中最为关键的是殷听雪,所以陈易先跟她谈了一番,小狐狸向来不敢忤逆他,眼下他又好,也就什么都答应了。
其次关键的,便是东宫若疏,这缺根筋的姑娘好说话,也爱说直话,所以陈易清晰明了地提出要求,她便照做不误。
最后的就到了殷惟郢,这个向来拎不清的女人。
“我说的,你可都明白了?”
陈易盯着女冠道。
殷惟郢被他看得发毛,回避了下他的视线:
“自然明白。”
“要真明白才好。”
“真明白。”
女冠连连垂头,心中暗道,他这要使得是什么阴招,且不说见不得台面,但真的能成?
陈易见她犹豫,轻声说道:
“三成胜算,不是我说的,是我师傅说的,所以就唯有兵行险招,而即便不成,你们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要死的也只有我罢了。”
殷惟郢听到这话,特别是最后一句,没来由地滞涩了一下,她很快将这滞涩撇干净,
“这破执之法?当真有用?”
“只能赌一赌,而且东宫姑娘也会配合你。”
陈易顿了一顿道。
殷惟郢深深看了他一眼,她明白为了这一战,陈易做了多少铺垫。
只是她心有疑虑,颇有些坐立不安。
陈易的手忽然一探。
思虑交杂间被直接打断,女冠浑身一颤,只因他探向了不该探的地方。
“伱、你做什么!”殷惟郢瞪眼道。
陈易摩挲着,戏谑道:
“考验你安不安分的时候到了。”
“你…”殷惟郢呼吸急促,她不知为什么,他一碰,身子就软了下来,她颤着声线道:“我安分…你放开。”
陈易松了开来,一勾手,把她揽入了怀里。
殷惟郢喘了几口气,闷闷地垂着脸。
陈易轻拍她肩膀问:
“你难道不想报仇?”
“…自然,只是此法凶险,只怕冒犯仙佛。”莫名被围杀,殷惟郢自然对安南王及其王妃恨之入骨。
“我拼死也会护住你。”
坚定的话音落耳,殷惟郢胸口一抽,她仰着脸瞥了眼陈易。
陈易揽着她,还是透了些天机,淡淡诱惑道:
“你就不想…让你的仇人尝一尝,你当时的滋味?”
殷惟郢瞳孔骤缩,回忆到什么,娇躯止不住发颤。
她起初是习惯性的害怕,
然后…
便是兴奋。
…………………………
深紫色的长枪包裹在布条内,高大女子携枪伴佳人走过长街,一路引得不少注目,见惯了大家闺秀,这样的身颀硕人便格外惹眼,见其衣着华丽、气宇不凡,也不知出身自哪一个门阀世家。
秦青洛抬手遮着刺眼的日光,远眺鱼涌城半山坡上的药上寺,出声问道:
“那陈易…真在那里?”
“咳、咳…我已求问于明尊,不会错的。”
祝莪咳了两声。
秦青洛略显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为了尽早寻到那陈易,好让秦青洛进一步打磨武意,红衣女子不惜损耗了功力,动用了扶乩术。
先前秦青洛虽轻而易举地便胜了那二位僧人,但轻而易举,往往意味着缺乏磨砺。
而枪术一道,最需要的,便是磨砺。
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唯有久经磨砺,才能把握好枪之大理——分寸。
而初入四品时,乃是气势极盛之时,此时不磨砺,就是错了过这村没了这店,日后便再难有更多的机会。
若要更进一步,那么一块磨刀石便不可或缺,而同样入四品的陈易正是最好的人选。
秦青洛纵使知晓此理,可是念及到红衣女子的牺牲,还是不免心头微痛。
她秦青洛二十数年以来不把许多人当人,而有些人,她不只当人。
秦青洛垂头看了眼脚上的布鞋,她身材高挑,双脚也生来便大,与什么三寸金莲差之千里,府上许多织女没见过这样的,绣了成百双,合脚能用的却寥寥无几,可这双布鞋不一样,一路自南疆到京城六千里,始终没能磨破。
那是祝莪小心比对,亲手一针一线地绣出来的,合身、结实,这魔教女子不知为此费了多少个日夜,不知多少次不小心刺破指尖。
她一女子承继王位,族中不知多少非议,一路走来,更不知多少劫难,她母亲的一个昏招,把她害得深陷死地,近乎众叛亲离。
在这时候,是祝莪扶持着她,支撑着她,为她这侄女到神教内借人借兵,立下血契,甚至不惜自己的人生大事,为掩人耳目,亲自嫁为王妃。
秦青洛从不觉得祝莪做这些事都是天经地义,她为她牺牲太多太多了。
药上寺渐渐近了。
祝莪停下了脚步,她脸色略显苍白,轻声道:
“王爷,我便留在这了,不然到时你分了神,可就糟了。”
秦青洛并未多言,只是一句:
“他要死了,你等我。”
………………………
高大女子缓缓登上寺庙的八十一级台阶。
她一步步走得极为沉稳,不急不缓,把握着其中微不可察的分寸。
鱼涌城内行人不少,来往出入如同鱼涌,可到了这药上寺里,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像是有谁早早便清好了场,为两位四品武夫的捉对厮杀做好了准备。
过了梵门,高大女子便见到一个斗笠剑客身影,他刚刚踏出大雄宝殿,身上烟火缭绕,像是上了一炷香。
宝殿内,供奉着的是药上菩萨。
“细细算来,已是三日不见。”
秦青洛笑着说出了这话。
陈易杀了夜明,也杀了仇罡,此前更是救驾妖后,劫持圣女,屡屡坏她谋划,于她而言,已是眼中钉、肉中刺。
即便如此,再遇陈易时,她仍心境淡然。
只因她手上有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