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沉默的人,让禅机处处,慢慢透着空灵若一缕红尘撒下的地方,更添惆怅。好在斑驳陆离的光晕笼罩在倚靠窗边却谨慎翼翼的人身上,总有种难以莫明言述的真切,缓缓萦绕融入,窗外的世界也随着这一点的纯净,纤尘不染,仿佛遁入空门的法境,既使阻隔着万水千山,依旧还是那个人,但也物似人非。
庙宇的檐角飘飘忽忽的尽收眼底,那倚窗出神的人,眉头轻皱,对这座暂时栖身的地方,并不抵触,相反心情平复了许多,这样一个人随遇而安,淡然处之,那怕前路坎坷,荆棘丛丛,偏偏这一刻难得的宁静,似乎可以聆听自己心跳的声音,很是奇妙,又觉得不同。
“哦,这座佛寺真的与当初山里的日子相媲静,如果‘绰儿’在这里就好了!”这人期期艾艾,忧郁的眉宇之间,泛着一丝浅薄的殇厉,自顾自说道着,好在倾述的对象只是一座浮云深藏的寺庙,耳听面壁,仅有己知。
远处沉浸在万千蜉蝣世界却四季更替的佛寺,一砖一瓦尽显桑古,它依旧如此矗立,坚韧不拔,苍松古柏,雀语如歌,当真是妙不可言。
冷清的室内瞧着那一隅檐角微微惬意的人,寡淡冰冷的嘴角挂起一抹不自意间偷来的笑,原来也如此简单,瘦曲凌骨的痴笑,挡不住静若处子却不分拟态的模样,既使是再美的人也在此人的面前相形见拙,如女子般娴静绰约,英然成形,也似男儿般处处不忍退让。这种融合了风度优雅却野性难驯的杂糅,被此人单单倚靠窗台,并如沐春风的一度,就稍稍而显。
他就是楚室晓,在“莲宗”传人道余绰与“华宗”传人毗无现的佛教宗门之争中,被其误伤,才留在这里休养,也逐渐被这里的宁静祥和给熏陶心境,变得与众不同,伤春悲古。恰恰一抹阳光照射进来,添了一丝生气,他才不经意间显露着久违了的笑容。从记忆起他与绰儿相依为命,生活在山间,无忧无虑,若非世道逼迫,他们也许永久不会离开那熟悉既又几乎陌生的故乡,此番劫后余生,往日种种也渐渐模糊,甚至有时候,不太记得自己曾经那个环绕膝下的孩童,还是不是绰儿。道余绰说过:人总归好好活着,才能感受一切喜怒哀乐,思者如斯,妙如蒂莲。
“唉,这里终究还是不适合于我!”楚室晓那渐渐焕发神采的脸上突然暗淡了下去,他幽幽一叹,沾染佛寺的清零,终逃不过宿命安排,九层浮屠,应该选那一层来寄托自己的思绪不被堕入沉沦,所以一拂窗台上的尘埃,心中早也有了决定,裘阎的行踪他要找,绰儿的下落他要去寻,怎能轻易的就耽搁在这里,况且本不信佛的他,既使被荡涤了心灵,也只是微微一颤,就恢复平静,古井不波的就是他驻足窗外,脑中繁复浮现的冷硬险恶世界。
此刻的楚室晓经历甘修雎那狠辣一指和那位神秘人的断经重塑,体内潜藏的“分燹一脉”被激发,初窥武学的门径,而佛教“华宗”传人毗无现的大般涅盘境更是沸煮了他的经脉,而“莲宗”传人道余绰却利用初露成形的“莲翼”来抗拒“大般涅盘境”的肆略,两者摩诃无量,让挤压在重重险峻当中的他虽是被殃及池鱼,但却在宁静祥和的禅寺中慢慢融合化解,渐渐有了生机。
“分燹一脉”本是天下四绝之一一代宗师楚冥狱的功法,自名动宅一役,与“大名府”号称“卧龙”的名榭一战过后,他所创立的“祆教”并土崩瓦解,这门绝艺也就从此绝迹,此番楚室晓的身上潜藏着这门功法,让他在几番生死存亡的边缘徘徊,最终得以幸免。随着上方浮现一片云的厢房此刻被打开,那道孤寂的身影也零落如星,端端从投射一缕阳光的室内走了出来,他没有去打扰任何人,只是径直的离开,或许红尘的羁绊不足以惊扰这坐佛寺的清宁,所以来去随缘。
道余绰始终没有点破楚室晓的身份,他从触碰到那一只桀骜不驯却宛如不自知的手,并心如明镜,这人明明绝世倾城,却因磨难瘦骨嶙峋,那一张皮的清减,总让人不由得注目欣赏,如果岁月不及蹉跎,那么几度春秋的摧压又能在此人的脸上,留下几分斧凿雕琢的痕迹。
静谧的佛寺内,一处古井边,道余绰放下盛水的木桶,悠悠望着楚室晓踏过寺内的竹篱,从茅檐棚搭的草庐下绝尘而去。他并没有阻挠,若非因为此人的突然闯入,自己也不会初探“莲翼”的成形,从而击退“华宗”的毗无现,因果循环,却也是相互助就。
楚室晓的背影很寂寥,浅浅的有种殇离的刺眼,或许此生不再见,总在缘深缘浅,一眼永别,他的身上太多的迷让人迷糊,但道余绰是一个方外之人,遁入空门才是他的一生,当那道瘦骨如柴的身影依稀伶仃逐渐的消失在烟没中时,他恍如隔世的一阵出神,寺中一颗歪杈的榆树恰恰投射来一道树桠的影子,本来平静的井口,洋洋洒出一片碎了的映像,而他的身影也映在了其中,组成了一幕不可分割的古井倒影,谓人与树。
原来寺中的一切就是这样处处透着禅机,楚室晓的离去让道余绰明白红尘的一粟,沧海桑田,他的道,孰剩佛与己,这并非坐井观天,而是结社精修,念佛三昧。自己终因勘不破“贪嗔痴”,一昧的去强求“莲瓣盛开成翼”,与毗无现争执宗门的派别信仰,楚室晓不但是救赎了他,更让他明镜止水,参研最深一层的寓意,所以缘由心聚,去也无多。
斜陡的阳光洒进来,窗前一片清明,这时映来如淡恬鲜活却有些隐隐稀疏的身影,在本就规避午间的烈日室内,清减的很是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