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燕无歇!”老槐树下一位虽是瞧来尽显满眼沧桑,却依旧那么年轻徜徉的人,在窸窸窣窣掉落纷繁叶来的院墙下,不但潇洒而且及其自信,当他报出名号时,那一柄抹销繁缠的铁尺隐隐约约挂在袖口的末端,露出的那一截,仿佛他这人一般,遗世而独立。
院墙的另一端,紧促的空气中,也有一人恰似蜻蜓点水的屹立,薄翼的儒衫,被徐徐清风,舒逸的飘缕在墙头,看起来只是一位裹挟纶巾,感受秋意袭来的一介白丁庶人,唯有那略微带着萧肃之意跟着风随频动的袖襟还宛若皱褶漾开来的波纹,一举一动都备添秋韵及裹挟。
老槐树下自称“燕无歇”的人,昂首阔步,自在坦荡的在那里沉稳、坚挺,原本清俊冷冷的面孔,此刻仿佛桃源初醒,春风拂靥,只有此间,方能极具那一份驻足了又你当走过的错觉,这人果然是碧玉无瑕,胜似人间无数。
两人就在这遍染索寂之味的墙头,一击骤分,但从他们激荡破裂的衣襟当中可以看出,几乎两败俱伤,若非两人都规避了手,这遮暇烈阳的槐树院墙,皆如片片蜷缩枯黄的卷叶,在这斑斓炫目的光晕照射之下,绚烂了时光。
那位伫立在墙头波澜不惊面色如常的人,并是糜休,他那一写月色的刃锋就藏在绿荫芳庭一片的罅隙里,偶尔一泄银色,并幽萤的似来至连通冥河彼岸的澄净,清漾而纯青。他们原本就是一流不凡的高手,所以这才导致深深久远的巷陌纵道,如同一座埋藏枯骨的孤冢,险噱而阴霾密布。
糜休还是那一副不谙烟火之气的清峭面孔,但其独枕脊梁,桀骜却又细细碎碎如月光映来挽襟可摘星辰的温润身影,竟然也有了一些坠入凡尘里来的平淡,原来他的身上竟留下了被利器割破袍衫的缕缕痕迹,虽不致命,却足以说明对方的武器犀利无比又刚猛凌厉。于是垂下头来,阴冷的笑道:“燕兄好厉害的武器,若非鄙人躲得及时,此刻怕也授首当场,死无葬身之地了!”
燕无歇遥遥相对,盯着老槐树那被枝繁叶茂所遮住的墙头,知道此人的称赞不过是笑他藏头缩尾,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比拟,但面对他手下紧握不凡的铁尺,却相当忌惮及顾虑,在每每交手之间,那一泻千里如水银泻地的剑光,竟恰恰克制了他这奇异又诡谲难测的兵器,所以才骤然既分,虽不分胜败,但却在各自的身上留下难以掩盖的破损痕迹,心下叹服,喜行不露于色的说道:“兄台也是厉害,那一柄剑器,想必也是不俗,如今你我也疲累,不适合再刀剑相向,莫不如洗杯陶盏,坐下茗茶一口,一扫浊气如何。”
糜休微微皱了皱眉头,显然不是很感兴趣,他的出现,不过是揭破对方潜藏在此的晦涩身份,虽然敌人极力掩饰的很好,却还是疏忽大意,让他们寻得契机,燕无歇的提议,不过是点明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他怎能会因这三言两语并打消念头,就此拂袖而去,目光一闪,朝泛着潮意湿润的青石板街投去,那里浓浓墨薰,似晕开一般,沾着披皲山石裂笔的写意,俨然在这纵横阡陌的古巷道路之间迟缓孤逸的站着一道似是而非却又不负时光的身影,那就是楚室晓,这个串联着一切因果循环,仿若辞藻堆砌的人,耽扰的似一抹灵魂摆渡的鬼魅一般,甩也甩不掉,杀又杀不死,岂非很头痛!
“楚室晓,原来你还在这里。”糜休垂下眼睑,突然向他不知何意的问道。
巷深里,楚室晓本想趁机离去,但那一柄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剑器“袭濯”,让他踌躇犹豫,这样的一柄剑不但犀利又刹那光华,更能擅使撩拨他的心境,因为他来至裘阎的阵营,裘阎这个人,神鬼莫测,很难界定其人格和秉性,他的人又是如此的超凡不俗,原本他认为裘阎只是孤身一人,没有什么可以忌惮的势力,一旦有机会,就可以反客为主,一举成擒,但从今日这种足够审时度势的情形看来,这些还是他想的太过幼稚和稚嫩了,虽然不知道像糜休这样的人为何效力于裘阎,但从他们办事的风格及行径可以看出,两人的关系只是一种各取所需的合作,想通这个问题,他才抬起头来对傲立于墙头那道巍巍伟岸且高耸入云的俯瞰身影,极为洒脱的道:“原来是糜兄,想不到是你在这里,不过要多谢刚才救命之恩,此时想来,当极为后怕,如若不然,一定追悔莫及。”
糜休定了定神,发觉这楚室晓并不愚笨,竟然知道是他在暗处投掷暗器飞蝗石及时救下他,看来裘阎所说,楚室晓可以胁迫,也不是那么的简单从容,将眼角余光往院墙下那极具深沉城府的燕无歇瞟的一眼,很是意味深长又极为复杂的闪烁了一下眼中泛着的丝丝精光,这些人果然很难对付,而且不但精明聪颖,甚至可以用鬼难缠来形容,好比楚室晓,这人看似人畜无害,其实比谁都危险;而燕无歇林下风采,俊雅的不得了,与之相比之下,相形见拙,他们都有一个共通的一点,那就是不能为伍的敌人,适才的交手时,对方的铁尺竟然毫无破绽,每每与他在磕碰之间,都力道十足,精湛绝伦,所以他才选择暂时隐忍,此刻还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双方都为自己那切身的利益在奔走,一旦威胁到自身,并刀剑相向,当燕无歇提议罢斗时,他才明白其意图,这种程度的比拼,一旦收不住就是两败俱伤的境地,届时并便宜了别人,他们本就是狡猾若狐的人,怎能轻易的就与谁为敌,不过是形势不妙,相互虚与委蛇而已,而且此番的南方山雨欲来,他们不过是未雨绸缪,为自己将来在这座惨淡山河破碎的疆土之上,谋求一个固定的位置,淡淡的阴霾一闪而过,十分严密谨慎的又道:“楚室晓啊,只是答应给你一个必须的条件,至于这个终需要什么样的回报,才能承诺的答案,看来你也不需要了,唉,你这人啊,过的真让人不禁唏嘘感叹不已!”
楚室晓也瞥了一下光华耀眼,一片韵白笼罩放达不羁在槐树下卓然而立的燕无歇一眼,发觉这人果然是配站在像宁卓衣那样活色生香期盼得到无尽慰籍透着嫣然一笑并倾国倾城来的依依身旁,既相得益彰又满腹才情,心中不曾酸溜溜的有些犯难和讳莫如深,有他如此,果然可以让这位灼灼其华的卿本佳人,到处流连忘返,不至于无力维护,南方的烟雨是很稠黏,浓的像化不开,但无尽相思处,依旧可以寄托在身,江南的灵韵的确是总让人迷惑又伤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