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座,戴老板电报。”
张义接过电文,拿出随身携带的密码本开始译电。
随着电报上的内容显现,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处座?”
“王鲁翘被捕,现在已经被羁押到法租界巡捕房,日本人正盯着他们办理引渡手续。”
“啊?!”
“王鲁翘是和王因子约会的过程中被拦截抓捕的,现在可以肯定王天林已经落水。
老板下令,马上想办法营救王鲁翘,决不能让他被引渡出去。
另外就是立刻对王天林开展制裁。”
“可恶,这家伙太狡猾奸诈了,口口声声说自己要考虑,却暗中附逆投敌,出卖同志,甘心做了汉奸,这种卖国求荣之徒,就应该赶尽杀绝!”
“对,处座,这个老东西太丧心病狂了,连自己女婿都出卖,您说吧,我们怎么干.”
张义摆摆手打断两人的话,王天林的落水早就他的意料之中,制裁此人不是难事,问题的关键是此人系军统高级干部,一旦公开出任伪职带来的影响太坏了。
李士君那么野心勃勃的人,为什么“心甘情愿”地让出第一把交椅,甘居丁默村席下,还不是看重此人在果党特务机关中的地位、声望和号召力。
而汪填海同样是如此,在他公开投敌和日寇苟合之前,虽然抗战意志动摇的人不在少数。
但不管你以何种理由投靠日本人,那都是数典忘祖的狗汉奸,碍于名声,这些人都选择了骑墙观望。
可当汪填海的旗帜一竖,形势瞬间逆转,这些首鼠两端的人纷纷开始投日。
这是因为,王填海的投敌不仅减小了汉奸们的心理压力,鼓舞了汉奸们的斗志,而且还为汉奸降日提供了理论依据。
人都有从众心理,汉奸也是这样。
在他们看来,连王填海这样资历老、功绩高、身居高位的党国二把手都投降了,我们还有啥好坚持的?
人家站得高望得远,难道大局观和政治智慧还比不上我们?
这自然是一众汉奸自我安慰的话。
于是大小汉奸奔走相告:汪先生说了,投降日本不叫汉奸,叫投身“和平运动”。
咱们都是“曲线救国”,我们和日本人一起建立“大东亚共荣圈”都是秉承汪先生的意志。
这便是汪填海这个狗汉奸最大的危害之处,一个私德无亏的无耻之徒,大奸似忠,又极能蛊惑人心。
同样的,一旦王天林这块汉奸招牌竖起来,很快就会有大批已落水、未落水的动摇分子如苍蝇逐臭,纷纷追随他而去。
而这些人落水后,摇身一变,当了汉奸特务,转过身来只会更加凶残地帮助日伪组织向军统进攻。
张义想了想,波澜不惊道:
“电报是上海区区书记郑修元发给老板的,我现在去和他接头,商讨营救计划。
你们二人乔装打扮后,分开行动,一人去侦查王天林的行踪,一人去租界巡捕房,想办法打探情况。”
说完这话,张义内心叹息一声,时间紧迫,他现在还不清楚王天林和陈明楚会不会采取下一步行动。
尤其是王天林,此人向来以“笑面阎罗”著称,谁知道他肚里里面转的什么弯弯肠子,为了向“76号”邀功,他什么事干不出来!
“是。”
猴子和钱小三二人领命,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各种证件和枪支,最后又分别将一枚注入氰化钾的自杀袖口佩戴到身上。
钱小三笑嘻嘻说:“有了这玩意,万一落到日伪手中,不用受活罪了。”
张义神色凛然,同样拿过一枚纽扣,说道:
“行动吧,箭在弦上,有进无退,保护好自己。”
按照戴老板电报中的指示,张义来到兆丰公园。
从黄包车上下来,他将目光投向远方,顺着他的视线,远远能看见公园的西门。
再转头向侧面看去,只见一条笔直的街道上,高大的树木整齐地排列在马路两侧。
街道的另外一边是一条清澈的小河,河边,每隔不远就有一张长椅,几张椅子上分别坐着几对窃窃私语的年轻恋人。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几人一眼,缓缓向前走去。
稀碎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枝叶,缓缓洒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
良辰美景好时光,但这和他从事的静谧、曲折、湍急,甚至是凶险的工作格格不入。
张义表情平静,波澜不惊,但心下却警惕起来,有陈明楚这个内应从中作祟,上海区还是上海区吗?
谁能保证区书记郑修元有没有落水呢?
继续往前走,这条路上同样波澜不惊,没有任何人前来和他接头。
不会是个陷阱吧?
张义心下一凛,借着坐在长椅上的机会,左右张望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一张《庸报》放在旁边,右手隔着衣服紧紧握住了腰间上膛的手枪。
几分钟后,旁边的小路上,传来一阵狗铃铛的声音。
张义用余光瞥了一眼,只见一个穿着灰色长衫、黑裤皮鞋的男人,牵着一只呼哧呼哧吐着舌头的小狗走了过来。
他左手上同样拿着一份《庸报》,晃悠悠像饭后散步的消遣客一样。
他踱步到张义坐的长椅边,目视前方,突然问:
“请问先生看的是今天的《庸报》吗?”
张义心里了然,淡淡道:
“不,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