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可以断定以前的想法是错的。
身处天魔幻境,不管在什么角落做的事波旬都是知道的,此前的戏是白演了……以前岳红翎之所以没事,完全是因为那时候波旬没复原,本来就拿岳红翎没办法而已。但这时候赵长河的处境还不如当初的岳红翎。波旬处于全盛状态,还附带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御境刺客。而自己身上带伤不说,还背着一个拖油瓶,拖油瓶还随时可能挣开枷锁给你来一记狠的。上古许多没死透的异兽或什么残魂之类,基本都被魔化了,潜伏在夜色之中随时袭击。而自己却没地方躲藏隐匿,不管在哪都躲不过波旬所知。“嚓!”赵长河一刀劈断一只魔化异兽的脖颈,黑色的血液喷溅,溅在他的手臂。“咝咝”的腐蚀声冒起,赵长河迅速改组肌肉,把这特殊的强腐蚀隔绝于外,一刻不停地转了个身,替身后的飘渺挡下新一轮攻势。继而连人带刀撞向前方,把一个魔化了的金刚撞得胸膛凹陷,星河剑从下方斜撩而上,空间搅碎,破肚开膛。这全是上古御境,每一個都像是当初的多罗尊者和血兀……当初的BOSS在今日也未必就算小卒,终究是御境,每一个都有自己特殊的优势,应付起来并不轻松。但只能奋勇直前,不能有丝毫的退避,一旦兴起一丝一毫的犹疑怯懦之心,心魔就会迅速滋长蔓延。为什么会“看见”夜无名?因为那就是内心深处隐隐期待瞎子会在自己危机的时候出来帮个忙,觉得她不会坐视自己真成为波旬的奴仆,才会引发这样真实的天魔幻象。敌人在心。一旦把持不住,就彻底沉沦。这种危机与以往所经历的都不一样,赵长河没打过这种仗。如果说历练,这不是在冲阵,而是在炼心。背上的飘渺静静地看着他一路突进的样子,已经忘了自己多久没有挣扎。魔化只是变了性情,可没有失去记忆。看着他身上一道又一道的新伤,想起不久之前看见他在寒螭冰渊里的战斗。“历练”从来只是借口,他一直都在为了别人作战,为了朋友、为了妻子,不计生死遍体鳞伤。而这一次……也是为了妻子,为了崔元央?崔元央临睡前的那句话泛过脑海——他也在保护你,你内心深处是知道的。是知道的。他的每一个闪避,都是为了背上的人……为此不知道受了多少本来不需要受的伤。只不过魔化的性情未必领情……再不领情,也知道对方真的在保护自己。“愚蠢的男人……明明知道我要杀他,做这种无用功!真以为到时候我会放他一马?”不知道会不会放他一马,总之下意识地没有再去乱挣扎给他添乱。“这是为了我自己不受伤……再说他的命是我的,这些玩意儿有什么资格杀?……他水平真差,这种玩意都能伤到他!”飘渺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其实追逐在身后的雪枭才是最蛋疼的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赵长河总能避开他的阻截冲向最薄弱的地方。被带着兜来转去这么久,始终都没能正面拦住赵长河,真是见了鬼了。到底这是谁在谁的地盘?“我怀疑你被赵长河追踪了。”当波旬这么说的时候,雪枭简直觉得在梦里一样。在你的地盘,我们在追杀他……然后说我被他追踪了?“这不可能。”雪枭气得都想笑:“我体内有没有不属于自己的特殊存在,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波旬冷冷道:“你体内剑意驳杂,什么稀奇古怪的剑意都有,你确定自己分得清?”“有两道我没能完全掌控的,一是上古白虎之意,二是剑皇的。”雪枭根本不信:“这二者都与赵长河无关,他怎么可能通过这两个追踪我?”“赵长河的经历之中不是有过剑皇之陵?更别提白虎了,今日白虎就是他妻子夏迟迟!你是以什么自信认为这两道与赵长河无关?”“上古白虎和今日白虎不是一回事,夏迟迟根本没有得到上古白虎的真传,我这里的意来自韩无病!至于剑皇,赵长河玄关时期接触的剑皇之陵外围,那和御境之意差距十万八千里,说他能够明确剑皇之意还能反过来追踪我,伱自己信吗?”波旬都被这话说得不自信起来,确实赵长河不应该能对雪枭有什么追踪,这没道理啊……波旬确信在这种环境里赵长河的感知不可能探出多远,为了集中应对他波旬,赵长河的神魂必须收缩固守,根本就不敢分开摊薄。所以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完全避开雪枭?不过他们的对话如果被赵长河听见,就会知道雪枭并不是波旬的下属,二者是合作关系,至于这种合作之中是否各怀鬼胎就不好说了。波旬终于道:“无论赵长河是怎么做到的,总之可以确定他真能完全避开你,既然如此,我们也可以根据这个设出陷阱。”“怎么做?”“当然是你我兵分两路,他避开你,就必须迎向我。并且他会因为你不在而更加放松了警惕,以为我也没有出手。”“……你确信你自己能对付他?之前几次幻象都毫无作用。”波旬呵呵地笑:“他几次都是靠作弊,并不是真正能勘破。我再换个方法,这次他必死无疑。”“什么方法?提醒你,赵长河不是以前那些傻子,他的意志之坚定世所难寻,在明知道那些妻子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情况下,你幻化那些绝对没有意义。”“但他背上还有个崔元央,或者说飘渺。”波旬淡淡道:“他对飘渺有很难言说的情感,并且对入魔的飘渺还有期待,这种不应有的情感和期待……就是他的丧钟。”赵长河一路披荆斩棘,渐渐接近了想要的空间节点,同时发现雪枭的位置被自己甩得越来越远,心中也是吁了口气。看来波旬没想出新主意,索性让自己走?就连围追堵截的那些玩意儿也撤了,看来是不想损失太大。空间微漾,已经抵达了曾经所见的襄阳寺庙后山秘境,那座古刹十分面熟,曾经那古金刚佛陀就被养在这里,不知道现在彻底复苏了没有。赵长河飞快地进了古刹,里面颇多僧侣,见到赵长河都很是惊讶:“见过赵王……赵王这是从何而来?”“没闲工夫多说了,烦请通报一下圆澄大师,并请那位古佛陀来见一面。”“是。赵王请先进客院歇息。”赵长河吁了口气,进入客院把背上的飘渺放在椅子上,低声叹了口气:“我先给你解穴,至于心魂锁链是不敢解的。等佛门强者来了,一起研究一下。”飘渺斜睨着他,真的很想说,你怎么这么菜……这个空间是幻、古刹是幻、僧侣是幻,一切都是假的,你根本没有抵达你想去的襄阳古刹。因为想去襄阳的念头也是一种心魔,被波旬轻而易举地利用。最大的幻是,在赵长河放下背上的人之时,真幻错位,真实的飘渺落在了一边,他现在对话的对象是波旬。解穴的对象是波旬,真正的飘渺还被封着穴说不了话,神念被心魂锁链锁着也探不出来,很无奈地在一边看戏。这种仗确实难打,不到破幻堪真的水平真的能被玩死。赵长河虽然得到了真幻之书,钻研时间尚短,和波旬这种人心之魔确实不是一个水平。之前靠作弊逃过几轮,这一次是否死期?却见波旬“娇弱无力”地揉揉手腕,舒活了一下筋骨,冷声道:“你不妨直接杀了我,假惺惺地解个穴有什么用?”飘渺知道波旬所表现的就是完全是根据赵长河自己心中所想的去体现,是波旬根据赵长河的认知去演绎,那么对赵长河而言就不可能出现破绽。但话说回来,赵长河的认知中的飘渺是这样,不代表她飘渺真是这样的。飘渺也很想知道,波旬窥见赵长河认知中的飘渺,与自己有多大区别?赵长河正在说:“你知道我不会杀你。无论你是原来的飘渺,还是入了魔的飘渺……”波旬道:“你是以为入魔可以消除,还会成为以前的飘渺?告诉你,这不可能,性情已经起了变化,即使杀了夜无名,这个变化也不会消失。”赵长河道:“你为什么这么想我杀你?”波旬道:“因为你不杀我,我就会杀你,你是傻子么?本来你杀我就有好处,能还你一个好端端的崔元央,我对你而言不该存在。在这入魔的时刻,你的顾忌也该消了。”飘渺皱眉。这对话理论上没什么问题,确实是自己会说的话,但态度有问题,入魔的自己不会这么有理有据心平气和地说话。波旬的表现是基于赵长河的认知来演绎的,所以这是赵长河对入魔的飘渺认知不够深刻,他还对飘渺有期待。这种期待会出事。却听赵长河道:“我不会杀你的……别说心魂锁链锁不住多久,就算能锁一辈子,我都不愿意一直锁着你。”波旬都不需要演绎,愕然问:“你这到底为什么?”赵长河轻抚她的脸蛋,低声道:“你用的是央央的身躯……我和央央的每一个亲热,实际都在和你亲热,我没有办法对和我有亲热的女子起杀心,即使大家只是意外。我刚才说,等安全时调教你,虽然是气话……可气话意味着我心思不纯,即使你都入魔了,我却还在想和你亲热。”飘渺的心剧烈地跳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却知道赵长河要完蛋。他真的有不应该的期待甚至是欲念,这一旦被波旬利用,死定了。就比如这种话,平时的赵长河真不一定会说出口,是心中的欲望被波旬引动放大了,导致有点口无遮拦。一旦被这样循循善诱地引导下去,他就会坠入欲海。果然波旬很快就顺着这种话头,演绎出了赵长河期待中的飘渺回应:“你……你无耻!”那眼神还愤怒不屈的,却偏偏有点闪躲,这种表现有个专业名词:“欲拒还迎”。飘渺气笑了……这是赵长河心中期待自己的反应?他到底在想什么啊……果然赵长河心中很快就被挑惹得越发起火,伸手挑着波旬的下巴,微微凑下脑袋,近在咫尺地说:“什么都做过了,有什么无耻不无耻可言……”他的眼眸已经不太清明,那是心中欲念被越发引动的标志。心魔丛生。再这么下去,他也会入魔……人家飘渺入的是仇恨与戾气之魔,他入的是色魔。波旬恶意地扭动着身体:“你、你敢……你真亲下来,我、我不会放过你的……”飘渺气得想吐。赵长河心中入了魔的飘渺都会这种表现!真是活该去死。反正这一旦吻下去,必死无疑,他一定会失去自我,变成一个欲望主宰的魔头。天下哪有敢和波旬接吻的存在啊……赵长河慢慢靠近,唇距离波旬幻化的红唇仅仅一指之隔,听着波旬这话,却似是想起了什么:“是了……我不想杀你,但你会杀我的……我要防你一手……”一边说着,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根锁链把波旬缠在椅子上,绑出了一个让人血脉贲张的造型:“这样你就只能被我调教了……”那眼神迷醉无比,动作猴急,手忙脚乱的样子,完全是色迷心窍又怕死的表现。飘渺翻着白眼,波旬心中暗笑。就这表现,可不仅是要接吻,还要做真的。他不死谁死!然而锁链缠实的瞬间,波旬突然觉得不对,飞速想要挣脱,却已经慢了。赵长河迷醉中的眼眸瞬间恢复清明,手中星河乍现,恶狠狠地一剑削在波旬脑门上。波旬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幻化成的崔元央模样瞬间变化,成了一个扭曲的幻影。幻影扭动挣扎,却始终挣不开锁链。心魂锁链!飘渺愕然发现,缠着自己的心魂锁链不知何时已经被解掉了!心魂锁链被用来锁了波旬!飘渺本能地出手想要轰在赵长河身上,赵长河低声叹息:“至于吗?不要让我失望。”手掌摁在赵长河后背,终究没有爆发气劲,悬停在那里。赵长河转头微笑:“我的期待,好像也不算错……你即使入了魔,也能讲道理……你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够蛮不讲理的人,即使你再有恨,也最多就是偏激点。”飘渺忍住心中极度怪异的感受,问道:“你……这次又是怎么做的弊?”“我这次没有作弊。”赵长河扶额:“同一招对圣斗士都不能用两次,他这对我用三四次了……我不管怎么说也是手持真幻之书的,这一路下来连续被实验教育,还能堪不了真幻,那我这页天书也真是白拿了……”被绑住的波旬极度震惊:“你这次是自己勘破的?什么时候开始?”“一开始就勘破了,你难道没有发现,我这次从始至终都没有用神魂探入识海?因为我担心那是自己进入波旬的领域,自找吞噬,所以一直都是在身躯外对话的。”赵长河转头看了他一眼,冷笑:“我之前就琢磨,要再有一次近距离接触的机会用心魂锁链来锁你,你还跑来勾引我,这不是找绑是什么……”“可你凭什么勘破?就算你有真幻之书能堪真破幻,但你修行不够,不应该做到!难道我露出了破绽?”“你有真幻,我也有虚实。”赵长河道:“我觉得你不可能知道我内心所有的想法,如果知道的话,之前几次我演戏为什么你都没能事先发现?说明你只能看见我表露得比较明显的表层想法……于是我做了个测试。”“什么测试?”“我故意逼着自己考虑往襄阳去找古佛陀,让你明确窥见这个想法,连飘渺或许都认为我真的想去……但实际上此时若去,只是会给别人惹麻烦,我真正想的是事后再去。我以虚实之力外显了想去的念头,却遮住了想去的时间,果然你没有搞明白。”赵长河微微一笑:“所以当我看见襄阳古刹的那一刻,就清楚地知道这是假的,你表演得再真,也是一场从头到尾的猴戏。”(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