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空地,生了火,又重新搭了帐。
女孩换了一身新衣,静静坐在火堆前,惬意地享受身后少年替她整理湿漉漉的头发。
“你也太皮了,突然就冲过来,万一把我撞死了怎么办?”
少年一脸无奈,回想起刚才所发生的,仍心有余悸,走马灯都被这丫头给吓出来了。
小草甜甜一笑,眼睛眯起了小月牙。
“人家想给你一个惊喜嘛,知道朱哥你在这儿,我一出来就立马往这跑了。”
朱阁撇撇嘴,确实是又惊又喜。不过随即想到他没被这丫头给一头槌撞死,证明现在她应该已经有办法能控制住体内那暴涨的修为了。
“你爹肯放你出来的?”
小草低下头,转着手腕上的镯子,轻哼道:“他才不是我爹呢,十年都不出来找我,以后连师傅都不要他当了。”
其实女孩很清楚,那早早白了头的男人或许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自桃林里相遇的那一刻起,两人四目相对,一股难以言明的感觉就涌上心头,她这个在恶人堆里长大的孩子竟不自觉地放下了戒备,那人给她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两人就认识且生活过,血脉亲情早已铭刻在骨子里。
朱阁无奈叹了口气,这事他不好多言,还得这丫头自己放下心结。不过对于霍天渡自困一城这么多年都不出来,朱阁也是有些好奇,从那人表现出对小草的关心来看,并非是个心性薄凉之人,反而是极为在乎的。”
“朱哥,我娘死了。”
沉默中,女孩忽然开口说道。
少年握着梳子的手不觉一顿,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女孩抓着衣角的手攥得有些紧:“那个人……他说我娘是生我时难产死的,我知道他在骗我。这些年我偶尔会做梦,梦里有个女人抱着我,唱歌给我听,我猜她一定就是我娘,我们以前一起生活的过,只是那时我还小,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我记得那感觉,很舒服,很安心,跟现在一样。”
小草转过头,看向少年,泪水早已迷糊了双眼,努力咧着嘴,想笑,只是这笑容多么让人心疼。
朱阁替她抹去眼角的泪:“傻丫头,哭什么,找着了是好事,至少现在在乎你的人变多了,以后受了欺负,再也不用一个躲起来偷偷哭了。”
小草破涕为笑,指了指少年的脸道:“你还说,小时候我被地痞抢包子的时候,你说要替我出头,结果自己不还是被打的鼻青脸肿。”
朱阁扯了扯嘴角,伸手将女孩轻轻揽入怀中:“是啊,那时候朱哥真的很没用,连个包子都没替你抢回来。”
女孩摇头头:“可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抢过小草的东西了。”
朱哥好奇道:“是知道你朱哥一定会替你出来,所以都被我震慑住了吧?”
女孩一脸天真道:“不是,他们说你明明身子骨弱得不行,却还偏偏喜欢强出头,他们没钱贿赂衙役,怕一不小心把你打死了要偿命的。”
……
好吧,虽然这个理由多少让人有些憋屈,但好在目的是达到了,从那以后,镇上抢小乞丐食物的情况确实是变少了。
夜凉如水,两人笑语不断,从儿时的点点滴滴,到这些日子闯到江湖的奇趣妙闻,都如数家珍,一一拿出来说。多日不曾有过笑声的桃林,今晚又重新焕发了活力。
虽无花、无景,却又让人仿佛置身花海,流连忘返。
远处,默默躲在墙后听着一切的白发男子转身离开,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言不尽,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像那少年一样,揽她入怀,闭目垂泪,诉说这些年的愧疚与思念。
入了城主,厅内依旧灯火通明,那人间唯一一品的老符师要了满满几桌的菜,铺满大殿,人席地而坐,极尽奢靡,说是酒池肉林也不为过。
黄本溪见男人回来,便招了招手:“来,陪我喝两杯,我徒弟不在,一个人喝实在不算尽兴。”
霍天渡皱了皱眉,现在心情有些复杂,实在不想理这做事天马行空的怪老头。
老人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立马耍起无赖,脚丫子乱蹬:“没天理啊,这什么世道,念完经就不要和尚啦,亏我大老远跑来,现在事儿办完了,就叫你陪我喝两杯,咋啦,你大剑仙还要卸磨杀驴不成。”
霍天渡深深吸了口气,不发一言,径直走到老人面前。
黄本溪抿了一口酒,似笑非笑,也不真得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