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阁没有回答,进屋前他就发现这躲在房梁上的人了,至于此时架在脖子上的刀,算威胁吗?他喜欢举着,就举着吧,反正他又不找这人谈事。
李言眉头微皱,眼神示意对方退下。
这下马威给得着实过分了些,原本他只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少年身后即可,也不知是不是同为名刀主人的傲气,才让他一时失了分寸。
端木青心有不甘,少年的无视让他倍感气愤,面色几度变换。直到男人轻咳出声,他才无奈收刀,老实站到一旁,眼神却依旧死死盯着。
李言给少年倒了一杯茶,裹了裹身上的狐裘说道:“我俩有正事要谈,你还是先退下吧。”
端木青面色一沉,咬了咬牙,愤而离席。
等人离去,男人才开口笑道:“他是个急性子,同辈中算是出类拔萃的,年纪轻轻又得了北莽名刀,所以难免心高气傲。以为你是来与他争位的,有敌意很正常。”
朱阁饮了一口杯中热茶,略有苦涩。
“你这话在赶他之前说,我信!现在?我只会觉得你是想借我的手杀他。”
李言眯起眼睛,问道:“哦?何出此言?”
少年耸耸肩:“一条不听话的狗,太凶太狠,难免会伤到主人。”
男人沉默片刻,问了一句:“有几成把握?”
朱阁放下杯子,不咸不淡道:“那得看你能给我多大的好处?”
李言拿起桌上长刀,出鞘一寸,刀光映脸,淡然笑道:“跟那人一样,都是不肯吃亏的主啊。”
朱阁虽然心中有了猜测,不过见对方亲口承认,还是难免有些意外。
“你俩这关系,我倒是越看越糊涂了。”
李言收刀入鞘,轻轻放下:“这有什么看不清的,我这人怕死,他也怕死,两个怕死的人聚在一块儿,自然是想天下太平,好苟且偷生。”
少年点点头,竖起拇指:“这话说得在理,天下事再多,啥都比不过‘太平’二字。”
其实从蜀王给他提议的边境的路线,还有刻意准备的北莽名刀和老马,朱阁就隐约猜到这胖子是铺了一条路给他,只是朱阁没有想到,这条路竟铺的如此顺坦,一路铺到了都尉府,替他省了不少事情。
朱阁问道:“那在边境晃悠的三兄弟是你的探子?”
男人点点头:“走私这活儿不好干,要顾忌官家的颜面,不好大张旗鼓,所以得弄成劫掠的样子。哪怕明知道其中有猫腻,只要上供的钱不少,上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阁撇嘴说道:“我进来时见你在读书,还以为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没想到也这么……”
男人笑道:“这么一身的铜臭味儿?
朱阁想了想,点点头表示这词用得可以。
李言伸手摸了摸桌上书本,面色怅然道:“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学成文与武,卖艺帝王家’。我这学问,要真想入朝为官,当个一品学士不是问题。可躲在那深宫高墙内,与前人文字较劲,治不了家国天下,也救不了百姓黎民,因为不管我说什么,也都要看上头那位愿不愿意听。”
说着,李言张开双臂,任由狐裘落下:“可在这儿不同,在这儿我的政令能够得到畅通无阻的实施。甭管南岳还是北莽,商道开通,就有钱能买米买肉,不能一统天下,但至少每年能少饿死些人不是。”
少年替他倒了一杯茶水,拿起酒葫芦摇了摇:“那就敬你这一身铜臭的读书人。”
男人端起茶,一饮而尽,不输武夫豪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