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或许的确是个天生恶种。但她终于推开了那扇始终挡在自己面前的厚重大门。从那一刻起她才真的下定决心,不要再假装自己是任何“其他”人了。

从今往后,她就只做自己。

因此,今时今日,即使觉得有些不堪回首,有些愧疚与茫然,她却还是稍稍的因哈维的关心而动容。

她并没有真的觉得“感动”,但确实是有些感谢的。所有对她有所了解、接触过她黑暗面的朋友都有个共同特点,那便是坚信她“没有心”。她自己也很难说他们想的对不对,但她很感谢即使哈维如此确信,却还是想要救她出来。

他或许是还需要她,他还是想要借助她的力量“回到”从前;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助她,即使这会为他惹上麻烦,但他还是希望她能获得自由。

无论是哪一种,她都感谢哈维还在惦记她。这仿佛也说明了过去的她并不单纯的像个突然登上舞台,因此表演的过分夸张的小丑。还是有不少观众欣赏她的表演……乃至于她本人的。

人类。

人类真是博爱……当然了,这一点她很早以前便很清楚。毕竟她很熟悉蝙蝠侠。

那么,话说回来。当这一个她坐在罗斯·威尔逊身旁闭目沉思时,其他的贝儿·弗莱迪又在做些什么呢?

又或者说,为何她能同时出现在不同地点,与不同的人交涉乃至交手?她的本体究竟身处何处,在这诸多变数中又最关注哪个?

如果没有变故发生,那毫无疑问,她应当关注死亡射手想要前往的那间监牢。在那个漆黑的小房间中关着一名根本就不可能被收押的欧米伽级变种人,他被称作大群,是个时刻都在吸收其他变种人能力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字面意思上的变种人上帝。与超人一样,都是能在十数秒间便摧毁地球的可怖存在。

而在他得到这个代号、拥有这些力量之前,他曾被叫做大卫·豪勒,是个再普通不过,内心稍有些敏感的小男孩。

贝儿从没试图操纵大群,准确点说,她极少直接操纵任何人。如果不是典狱长的洗脑计划逆向鼓舞了贝儿,令她开始追寻神秘又强大的“母性”,她或许很难得到与大群直接沟通的机会。

对方毕竟是个比她还更年长、还更强大的变种人。大群拥有数千个人格,其中能够进行心灵操纵的好手甚至到达了三位数。即使是X教授亲至,想要真的走进他的内心,与主人格交涉以干涉他在现实层面的行为,都得花上不少代价。

但贝儿几乎是被主动邀请进入大群的世界的。因为想见她的并不是变种人上帝大群,而是从未得到解答的大卫·豪勒。

大卫是个面色苍白、闷闷不乐的青少年。与真正的自己不同,他有一头偏浅的棕发,那据说是他继父的发色。这个男孩有着许多的问题,从“查尔斯·泽维尔到底是不是对不起我母亲”,到“我为何没能救到我爸爸”,最后“我母亲究竟为何要抛下我”。

总之,他有很多问题。

而贝儿也算不上拥有许多答案。

她只是很有耐心,且情绪异常稳定。她知道他想听什么,也清楚他想听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相。

可人类难道就真那么需要真相吗?她不确定,于是她也向他发问。大卫有时会因此发怒,但又会在情绪恢复后与她道歉。一来二去,他们似乎成了一对朋友。

所以,是的,没错。大卫算是贝儿自己为自己找到的盟友,一位比她还更迷茫彷徨的羔羊。她和他约好了要一起出去看看——不止是离开这座监狱,甚至是离开这颗美丽的蓝色星球。

一直以来,他们都承受着无声亦无形的压力,他们或许都在某个瞬间融入过这个并不适合自己的集体,但又因自己的毛色过于特别,始终格格不入。贝儿告诉大卫她非常佩服超人,她其实根本没法理解对方为何能够拥有这么好的脾气,面对这个纸一般脆弱的世界,为何超人能够想要融入,而不是速速离开呢?

……她感觉他在逞强。这可能是因为她之前一直都在逞强,假装自己能够适应。但事实并非如此,所以她有些倦了,感觉这既对他人不尊重,又很浪费时间。既然这个宇宙如此广大,那她想出去看看,也很正常吧?

大卫愿意与她同行。

其实,在大卫同意这个提议的那一刻,他便能直接撕开整个监狱——又或让监狱遁入虚空,balabala,他能做到很多很不可思议的事——但他没那样做。他就好像曾经的那个大卫那样,只是个有点阴郁、有点别扭的青少年,有着很多想法,却只有很少的力量。

他等她带自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