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如今阿爹活蹦乱跳, 上马能拉弓, 出征还能射死倭寇的模样, 实在是猜不出他在数月前躺在病榻上还气若游丝, 少呼吸一次就要撒手人寰的样子。
“阿姐,雀奴儿叠的元宝, 娘亲能收到吗?”雀奴儿就跪坐在九郎身旁, 手边已经堆了不少元宝,虽然看起来不是十分齐整, 但是瞧这数量就知道他没有懈怠过。
原本也是想要出去玩的, 可是听说要给阿娘叠明年一年在地下的花用,他就算很想很想出去玩,也忍住了。
只不过偶尔看着自己叠得歪歪扭扭的银元宝, 再看阿姐叠的,他总是忍不住怀疑:他叠的元宝, 烧下去给阿娘,会不会被阿娘嫌弃,就算阿娘不嫌弃,万一下面黄泉的人以为他这个不是元宝怎么办?
所以雀奴儿叠上几个,就会侧头问上几句阿姐几句,然后得了九郎几句温柔安慰,这才又自信起来,继续叠,过一会儿看着自己歪歪扭扭的元宝,再对比阿姐的,又生担忧……如此循环往复,再也想不起来要出去玩的事情,九郎也是耐心,愿意一直安慰他。
台州某处小院落,院子里四散着各种竹子碎屑和未完成的竹制品,看样子,是一个半成品的风筝。
这里是梁聿和团圆在台州的临时落脚点,院子里的半成品风筝,全是梁聿的手作。
而他人却没有在院子里,关着房门,院落里只有风吹过树叶传来的哗哗声响。
团圆从附近浆洗衣裳的妇人哪里拿回他和梁聿的衣裳,回来见着自家郎君的房门还是关着的,堂屋桌上,他留的点心也一点都没有动过,脸上忍不住露出担忧表情。
思虑再三,他还是鼓起勇气,上前敲了敲梁聿房门。
“郎君,郎君。”他怕自家郎君闷在屋里,把自己闷出好歹。
叫了两声没有反应,团圆悠悠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郎君没有必要的,您同九郎闹这个别扭做什么,从前九郎说什么,您哪次听他的了?不就是这次他说要在家陪弟弟,叫您别写信吗?九郎是有点不够朋友,明明您都千里迢迢来找他了,他还不好好招待,为他路上遇着倭寇,差点就九死一生,这事都还没同他说呢,还没叫他知道您这份情谊到底有多重呢!我身上现在都还青青紫紫,郎君你也更是,不
就一个时辰给他写封信吗?郎君您都为他出生入死过了,看您几封信又怎么了!郎君您别难过,大不了我们回扬州,没了一个荣九郎,祝九郎,咱回扬州,还有荣三郎,荣二郎,荣四郎!姓祝的找不到,姓荣的,可多着呢!”
团圆这一大段话,他自己都说的口干,半晌屋里还没动静,他还以为不管用,叹气想着怎么另找法子寻他家郎君开心,就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
梁聿表情一言难尽,从内室出来。
“团圆,你倒说说那荣三郎,荣二郎,荣四郎是谁?”还姓祝的找不到,姓荣的一大堆……
团圆支支吾吾,不说话:不就是荣曦光,荣叔闲还有一个荣四掌柜的荣四郎嘛!
“郎君,你出来了!可别为那荣九郎,祝九郎难过了,他真姓名都不同郎君你说,可见不是同郎君你真心相交。”团圆围着梁聿团团转,一会儿给送点心,一会儿给递茶水,殷勤得不得了。
梁聿接了点心,接了茶水,只是表情还是一脸无语:“谁和你说我生九郎的气了?”他挑眉问团圆。
团圆缩缩脖子,他家郎君虽然比他还小两岁,不过自从那日宜春楼后巷他同他家郎君表了衷心之后,他见着郎君就有些气短,不过有些劝诫的话要说还是要说。
所以团圆心虚归心虚,但一点都不想撤回刚刚说的话。
虽然里面也有几句反话,比如他家郎君一个时辰就要给九郎写一封信的事情,但反话也可以正着说嘛!
虽然一个时辰一封信,听着是有些夸张,但是他家郎君都为九郎你出生入死,血战倭寇了,叫你九郎多看几封信又怎么了!
就是团圆还不知道他家郎君在信里写的都是什么肉麻字眼,要不然的话真不确定他还能不能说出上面多看几封这样的话来。
团圆围在梁聿身旁,点心也送了,茶水也递了,手闲了下来,就只能尴尬搓搓指尖:“郎君,你不生九郎的气?”不生九郎的气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关就是大半天?
“我中午吃饭的时候喊你,你也没应,刚刚也是……”团圆这话说得还有些委屈,除了这个之外,他拿出的证据还有:“还有上午叫我送去的那封信,不是您写给九郎的诀别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