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扣下扳机,打中了远处的移动靶子,后方便有两名士兵招呼对面的同伴查看射击结果。麦克尼尔将步枪丢在一旁,坐在土坡上,思考着他将要在这场大规模冲突中采取的行动。对于EU而言,只要不是面临又一场全面战争,消灭任何敌人都只需要考虑成本问题,而不必考虑是否有能力将其消灭。因此,不论是土著还是其他蠢蠢欲动的反对势力,和赫尔佐格总督作对就是死路一条,迟早会被打垮;就算总督一时失势,EU也不会袖手旁观,元老院当然不会允许有人在他们的地盘上撒野。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有没有用,现代战争中士兵的作用越来越小了。”斯迈拉斯在一旁看着麦克尼尔重新举起了步枪,“在冷兵器时代,一个英勇的士兵起到的作用有时候足以影响整场战役……至于现在,士兵只是战争中的廉价消耗品而已。”
“重要的不是我们怎么看待士兵,是发动和指挥战争的人和士兵们自己眼中的士兵应当扮演什么角色。”
“这话有些道理。”斯迈拉斯笑道,“的确,就算士兵的价值已经降低了,假如所有士兵都认为自己无关紧要,战争必然以失败告终。”
麦克尼尔研究了EU历史上和土著进行局部战争的几个经典案例,这些战争通常发生在共和历1世纪后期,伴随着EU殖民愈发深入非洲大陆内部而变得越来越常见。面对着想要把整个非洲纳入囊中的欧洲殖民者,非洲土著们表现出了惊人的勇气和毅力,各地的土著部落和王国前赴后继地进行了长达几十年的抗争,给EU殖民者和军队带来了惨重伤亡。其中,堪称EU在非洲南部最耻辱的一场战争正好就在南非中部地区打响。
当欧洲还处在四分五裂的状态时,欧洲各国不能集中全部精力对外实施殖民活动,他们通常会和当地的部分土著签订并不牢靠的盟约,并和土著进行贸易活动。从土著开始学会从欧洲人手中购买枪械和子弹后,土著之间的小规模冲突往往会让双方都付出出人意料的惨重代价。几百年过后,等到欧洲殖民者信心十足地大举向内陆地区前进时,他们遇到的对手早已经不是拿着长矛和石头的【原始人】,而是武器水平和他们不相上下的新一代土著。最大的悲剧就在南非发生,土著部落于一场会战中歼灭了数千人的EU军队,沉重地打击了EU在南非的殖民活动,并迫使EU不得不依赖在此地扎根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
“最后一个被我们EU征服的独立国家——我的意思是,那些已经名存实亡的保护国不能包括在内——是阿比西尼亚。”训练结束后,斯迈拉斯打算请麦克尼尔去奥兰治的军校听听专家对于这些军事活动的看法。这些开设在非洲的学校只为非洲培养维持当地治安活动和应对一般程度武装叛乱的军人,无法与EU本土的那些巨头相比。此外,那些优秀毕业生的去向也让这些军事学校的名声变得一落千丈:许多人最后去了西伯利亚。达特曼上校自己曾经当着麦克尼尔的面说,非洲这些不入流的军校都在给西伯利亚培养建筑工人和铁路工程师。
吉恩·斯迈拉斯打算派人送麦克尼尔去奥兰治,但他们在半路上因为意外事故而耽搁了。公路上发生了连环车祸,几十辆车撞在一起,场面十分壮观。望着钢铁和血肉混合物那一塌糊涂的模样,麦克尼尔不忍心再看下去,他和附近那些幸免于难的司机立即投入到了营救工作中。各人从自己的车子上找出能派上用场的工具,由一些自告奋勇的路人上前破拆挤成一团的汽车废墟。
这种惨剧让人目不忍视,就算是最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受到震动。那些伤势相对轻微的人能够被轻而易举地救出来,但这些业余的营救人员对被困在深处的可怜人就无计可施了。麦克尼尔眼看着一个驾驶员被直接腰斩,他刚碰到那人,这个不幸的中年男人就断气了。十几分钟之后,真正该负责处理此事的专业队伍才在接到报警后赶来,然而他们的手段似乎也并不高明。
“有些人已经被困住了,视情况而定,在确保受害人活着的前提下,直接截肢。”队长考虑再三,下达了这个命令。
事后麦克尼尔听新闻报道说,这起严重交通事故的起因是一名卡车司机已经连续数日没能休息,在精神恍惚的情况下酿成惨案。事故共造成22人死亡,伤者和因此而致残者不计其数。暂时逃离这活地狱后,麦克尼尔打算继续前往奥兰治,他本人则强烈要求由他自己开车,原本被派来照看他的士兵反而搭了顺风车。
“这些人宁可等着出事故,也不想让雇员放个假。”麦克尼尔叹道,“如此短视还怎么做生意?”
“麦克尼尔先生,这又不是个例。”坐在后排的士兵们接话说道,“上次有家公司有钱去买奢侈品却谎称没钱给员工发工资,当时就被员工告上法院了。”
“干得好!”麦克尼尔双手一拍方向盘,“那后来怎么样了?法院是怎么判的?”
“……不知道,后来就没人关注了。”后方的声音逐渐低沉了下去,“说来也是奇怪,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得总是很快,没过几天就没人在乎这件事了。”
一行人心情沉重地来到奥兰治,按照斯迈拉斯所说的地址找到了那所学校。卫兵听说麦克尼尔是卡尔·达特曼上校钦定的人物,丝毫不敢怠慢,在确定真伪后立即将他请入。斯迈拉斯向麦克尼尔推荐了一位快退休的老上校,他在南非从事过多年的理论研究,也算是半个名人。
不过,大多数军事理论家的思维方式还停留在过去。长期以来,EU在历史上和假想上最大的敌人都在东方,而不是布里塔尼亚。血腥的堑壕战和巷战让EU几乎垮掉了整整两代人,造成的恶劣后果终于在二十多年前左右得到了体现,直接表现在人口年龄构成的青黄不接上,本应成为中流砥柱的一代人成为了最为脆弱的支柱。为此,基于最大限度地减少损失的出发点,EU希望在消耗战中让对手空耗兵力、知难而退。这种思路在非洲各地警备军的功能上也得到了体现,一旦战争爆发,他们的唯一任务就是竭尽全力拖到主力部队前来增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麦克尼尔猜想,除了少数具有先见之明的天才人物外,在这种新旧思想的力量对比依旧十分明显的状况下,没有人能够免俗。
老教授很客气地请麦克尼尔旁听他的课程。他没有参加过世界大战,这辈子直接接触过的最大规模的冲突也不过是十几年前发生在中东地区的一场代理人战争。在学员就位后,老教授便说起了他对西伯利亚局势的理解。EU已经近似完全放弃了对外扩张的策略,总体而言趋向积极防御,能御敌于国门之外的办法就是好办法。作为两个超级大国对峙的前线,西伯利亚的岭北防线经常成为正反双方激烈争执和对抗的焦点,各方都为了自己的主张而刻意地夸大它的重要性和耗费的资源。
“我们的专家乐观地说,一旦发生新的战争,我们会确保敌人有至少200万人撞死在这道防线上。”老教授含混不清地念着讲稿,“但是,这种观点是站不住脚的,因为我们在和他们的任何一场战争中都未能达到这一战果。相反,我们今天探讨的话题是这道防线被突破以后的结果:我们将如何在西伯利亚的冰天雪地之中最大限度地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这个话题对我们来说具有重要意义,因为土著借助恶劣自然环境而实施的游击战已经给我国的军队造成了相当大的损失……”
其他人纷纷踊跃发言,试图表现自己的特立独行和聪明才智。据说,在西伯利亚地区继续加派重兵的计划是近日才批准的,也许元老院和执政官们都判断传统对手的威胁并未减弱。换成麦克尼尔,他也会这么想,因为远在大洋彼岸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如今还深陷贵族集团内斗不止的泥沼之中,恐怕再过几百年也不会有任何改观,沉沦到底就是它的命运。
“众所周知,我国在军事科技上的统治地位是不可动摇的。从目前的角度来看,用士兵来防守的土地就必须用另一名士兵来占领,只要我们极大程度地提高敌人占领我国土地的成本,保持相应的战略纵深,敌人就将在我方进行数次的成功反击后溃败。”一名生着中东阿拉伯人面孔的学员答道,他的说法得到了众人的支持。过去,EU也用类似的手段和周边的敌对势力对抗,并取得了许多战果,这些策略至今依旧是有效的。
老教授摇了摇头,这也许不是他想要听到的答案。他看到了坐在后方不起眼角落里的麦克尼尔,于是打算了解一下这个能被达特曼上校委以重任的家伙到底有几分本事。见老教授明摆着要让自己发言,伪装成学员的麦克尼尔也不好拒绝。
“如果是我作为敌人的指挥官发起进攻,您的办法毫无意义,因为我根本不会占领任何土地。”麦克尼尔轻描淡写地说道,“相反,我会使用各种办法把这片土地的所有工业基础设施破坏殆尽,让它彻底滚回中世纪,留下一片废土给艰难求生的民众,并让他们的怒火烧向还在负隅顽抗的自己人。”
“这也算战争吗?”有人当场表示反对,“那敌人发动战争的目的何在?”
“绅士们,你们何时自认为能了解敌人的想法?”麦克尼尔皱起眉头,“你已经说过这是战争,敌人只要能从中获得足够的收益,为何要拘泥于形式?等到敌国完全沦为一片废墟后,再扶植若干代理人和商业公司,从上到下地牢固地将其控制,这可比任何军事占领都划算多了。”
这话不假。麦克尼尔完全将所罗门的理论搬了出来,后者此生最大的成就是成功收买了NOD兄弟会在东半球的领袖充当GDI的傀儡长达几十年。
“……但是,有能力实施这种打击的,不会是其他人,而只有我们EU。”见其他人似乎受到了打击,麦克尼尔连忙调动他们的自信,“我们还有许多能够应用在战争之中的技术,只是尚未被发现罢了。为什么我们仅仅满足于用【阿波罗马车】送一些观察者去做一次新时代的环球旅游?假设我们使用它发射一些能够在太空长时间停留的探测器,诸位可以想象,我们将能够全方位地监视敌人的一举一动……而他们无从还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