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实验刚开始的时候,大部分市民根本没有任何犯罪的倾向和动机,他们可能希望在欢声笑语中结束这个奇怪的实验。直到第一起犯罪活动和第一起杀人案发生后,局势才急转直下。按照许多人事先的猜测和分析,在大部分居民持有枪械的情况下,如果有犯罪分子出于某种动机而决定袭击人群,这些罪犯会被立即击毙,这也是佩里坚持认为他能够将影响合众国社会的那些堕落者和蛆虫以实验的方式彻底消灭的原因之一。不料,虽然市民们起初击毙了几个劫匪,但在暴力活动逐渐升级后,大部分市民选择了逃跑和躲避,把街道丢给了无法无天的狂徒们。坐在会议室中的干部们还记得参谋长看到这一幕之后的表现,他口中念着什么【思想软弱】、【被圈养的牲口】之类的话,略有失态地离开了监控室,去向真理之父做报告。
“我们当中……出了一个叛徒。”
放在往常,佩里会调侃耶稣说这句话时到底有着怎样的心态,而现在他只想把那个可能的叛徒抓出来吊死。
众人表情不一。他们在名义上是参谋长选定的负责人,工作是在实验进行期间确保实验不会出现超出预料之外的危险状况,但实际上佩里只挑选了自己的亲信。可以说,房间里所有人都是佩里派系的成员,倘若其中出了叛徒,大概只能说明参谋长本人瞎了眼。
“这里有谁会通风报信?”
“我们做了许多瞒着圣会的工作,除了这个房间里的人之外,没有人知道我们为了保障实验顺利进行而准备了多少应急措施。”佩里用圆珠笔敲着桌面,“情报无疑是泄露了,否则我们送到实验区内部的人不会这么快就全体牺牲。我不想知道有哪些势力在暗中破坏我们的行动,组织内外有无数人和我们为敌……我想,各位应该明白我们NFFA最痛恨的就是叛徒,愿你们好自为之。”
“参谋长,从理论上来说,如果我们希望把这个模型应用到全国范围内,那么一切干预行为也应该是被允许的——”
“您看,您自己承认这是理论,而现实是外界干预会导致我们得出错误的结论并做出错误的判断。”佩里不耐烦地戴上了眼镜,“我没兴趣玩捉迷藏,藏起来的叛徒听好了,现在你还有悔改的机会,等我在圣会面前把你抓出来之后,到时候就是真理之父对你宣判了。”
本杰明·佩里离开会议室,来到旁边的卫生间洗脸,他需要保持清醒,在实验结束后他有大把的时间去休息,而现在他必须全力以赴地工作。实验不能出现任何问题,虽然外人会认为实验荒谬,他自己发自内心地支持实验并认同它能够成为解决合众国诸多内部问题的良药。所有干预措施都失败了,总统们只管在任内捞钱,市民则极端地关注个体的自由而忽视社会的自由,合众国积重难返,必须做出改变。真理之父不会错的,他预言了所有的灾难,以后也将继续正确地指导合众国规避种种风险。
通过眼前的大镜子,佩里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侍从。
“亚当·希尔特去了什么地方?他今天应该也在这里执行任务。”
“希尔特顾问被派去和柯蒂斯参议员讨论【彼得大帝计划】了,这是伟大的真理之父不久前给他临时安排的新工作。”
佩里双手撑着水池外侧,脑中闪过了无数猜测。他根本没听说过这个计划,真理之父也没有和他谈起任何可能的线索,唯一的解释是真理之父瞒着他制定了这个计划并交给了希尔特处理。看在上帝的份上,真理之父瞒着他制定计划也就罢了,居然连通知都免了,要不是他忽然问起希尔特的行踪,恐怕等到实验结束他都没机会知道和所谓计划有关的任何消息。
柯蒂斯参议员是NFFA的盟友,他的儿子怀亚特·柯蒂斯也是NFFA成员,这是众所周知的。NFFA是个NGO,不能直接地对合众国的政策进行影响,它必须借助一些拥有较大权力和话语权的内部人士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许多大人物和NFFA的合作历史可以追溯到NFFA刚成立的那几年,他们或许也是世上少数了解真理之父真实身份的知情者,而他们全都选择了守口如瓶。吸引他们的是利益还是理想,这连本杰明·佩里自己都说不清楚。拥有了这种地位之后,做事不是出于本心而是要代表自己所属的势力,说话半真半假也是常态。只要这些人当中有哪怕半个理想主义者,佩里就足以对合众国的未来抱着积极态度。
“告诉希尔特顾问,等到他回来之后,我希望能和他好好地聊一聊最近的工作。”
“恐怕不行,参谋长。”侍从诚惶诚恐地答道,“因为,他的日程表已经被排好了——下一个任务是在实验结束后接待STARS小队的特种兵们。”
佩里皱起了眉头,他不喜欢这些不请自来的家伙,即便对方是在乌克兰拯救了几十名美国人质的英雄也一样。英雄总是搞不清自己的位置,胡乱地在不合适的场合蛮横地展示他们那点可怜的英雄气概,换来的是灾难性的后果和以违心话收拾残局的清洁工。传统,对,这是合众国的传统,合众国需要英雄,但不能让英雄真正走到台前,尤其是军人。如果他没猜错,那几个出现在社交媒体上的奇怪悬赏多半和这几个满脑子鬼主意的士兵有关。他已经详细地调查了每个人的背景,只有阿尔弗雷德·希尔兹因为父母在加州开着公司而以名副其实的富人身份参军,其他人都是普通公民,有些人家中还十分贫困。选择这些人展示英雄气概确实能够重新唤起对梦想的追求,可眼下他们正在给实验增添变数。